他现下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从这间屋子里逃出去,他怕到仿佛此刻身后站着的不是蓝曦臣,而是随时会扑过来取他性命的饿虎。他用颤抖的手去推门,却发现软得根本使不上力,不得不用半边身体依在门上,几乎是用体重将门扉给撞开的。他跌跌撞撞正欲出门,才走不过两步,忽而又猛然惊醒。
又两个时辰已经过去了,他该要去重新封住蓝曦臣的灵脉,否则,蓝曦臣便会脱了禁锢。
金光瑶站在原地默然思想斗争了好久,终于还是握紧了拳头,急速冲回内室,径直走向蓝曦臣。
他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不多会儿,视野中出现他那一声翩然若仙白衣胜雪的蓝氏校服,金光瑶猛然狠狠探上他腰间灵脉,本做好准备他会反抗或者说些什么,结果,蓝曦臣只是静静的,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如此,金光瑶反而又有些惊讶,挣扎半晌,到底封住他的灵脉后,抬头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
蓝曦臣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一阵麻木,如同一尊雕塑。
那一双从来明澈深邃温柔似水的眼睛,带着一丝受惊过度的失魂和默然。
金光瑶的手一抖,缓缓从他腰间一根接一根地松了手指。
他温暖的体温自他指尖消失,他衣衫滑糯的触感自他指尖消失……
所谓万箭穿心……
大体不过如此吧。
金光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拼命扯开一个一贯自嘲的苦笑,却终是唇畔抖个不停,没能笑出来。
须臾,他疾步而出,落荒而逃。
金光瑶孑然一身行于冷风中,不自觉走到了金麟台边缘,他看着高高的台阶,缓缓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风中夹杂着不知名的虫鸣,灯火通明的金麟台和喧嚣的人声一点一点被他抛在了身后。
恍惚中,他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当初还是少年的自己第一次步上金麟台时心中的压抑着忐忑,震惊,紧张和……一丝兴奋期待。
走了很久,他停下了脚步,重新回头去看了一眼,这个角度,正是当年他被从金麟台上踢下,起身拾起包裹,回望那个幻若仙境的金麟台的位置。
现下看来,没有了如仙乐般的丝竹,没有了飘远的孔明灯,没有了金氏一族人……金麟台看上去是那么静谧。
可是,一样……
不属于他了。
恍然间,他好像重新变回了那个孤单无助的少年。
他身边的人,来来回回,终究所有人……
都不过是过客。
唯有自己,来时,去时……
一样的孑然一身。
一无所有。
“呵。”他忽而又自嘲地笑了。
……
云梦云萍,观音庙。
金光瑶立于庙中,沉默地孑然而立,昂头与那尊按照孟诗面容修筑的观音像,四目相对。
当时找来的是最好的雕塑师,给他们的图稿,却是金光瑶亲手所绘,一共画了一百七十二张,最后他又亲自选取其中最温柔最慈爱的那一幅,交给的工匠。
因而这尊观音像,便恰如金光瑶记忆中,他母亲的脸,分毫不差。
他不是,丝毫未曾恨过他母亲。
也曾经,极其鄙夷她的天真幼稚。
却最终……宿命般地犯了和他母亲一般的错误。
于是从开始便注定了悲剧。
身后,有人道:“泽芜君……请。”
金光瑶回头,看向蓝曦臣身长玉立,挺直的脊背,腰悬朔月,手持裂冰,跨过门槛之时,伸脚一踢,衣衫下摆,腰间玉玦,皆是一荡;脑后抹额的飘带因风而舞;如玉般剔透白皙的肌肤被庙门后的晚霞映照,镀上一丝暖意,高挺的鼻梁在俊秀的脸上投下阴影,端的是眉目如画翩然若仙。
金光瑶却是苦笑了一下。
他居然……如他母亲一样,毫无自知之明,妄想高攀那个根本不可能的人!
蓝曦臣站在了他身侧,同他一般举目看向那尊观音像,浑身一怔。
他似乎已经再不想问询了,沉默无语。
两人并肩而立,默然无声。
金光瑶脸上露出一丝苦涩:阿娘……这便是……我爱的人。比起金光善那个大种马好了太多了,对吧……
阿娘啊,他可是一个真正的君子呢……
只可惜……是阿瑶配不上他。从来都……配不上!
今日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