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我修为虽不能比拟二哥……却也不至于封住的灵脉现下还不消一个时辰,二哥便能强行冲开……若是要解开的话……”他一边说一边又往自己杯中倒了一杯,举至唇边,昂头一饮而尽,笑道:“若是要解开的话……更不可能……因为,封住二哥灵脉的法决,用的是岐山温氏的……除了温家人……无人能解……可是现下,这世上温家人,基本都死绝了……哈哈哈……”
蓝曦臣蹙紧眉头,暗暗握紧了手中的裂冰,可惜没有灵力,裂冰便只是一管白玉箫,若是他此刻朔月在手……没有灵力光靠自己的剑术……而且金光瑶是在醉酒状态,也不是……完全没希望……
不行,即便此刻朔月在手,趁人之危……终非君子所为。
他便是算准了这一点么?
在揣测人心拿人要害这一点上……金光瑶,真不愧是金光瑶。
从前,他并非不知道自己这个三弟,能从那般出身爬上现下的位置,绝不可能是个简单角色,玄门百家对于他,也不乏贬斥之声:口蜜腹剑,笑里藏刀……而且除了玄门百家,甚至聂明玦都不止一次地对他说过金光瑶的可怕。
那么……他又究竟是因为了什么甘愿做个傻子,从不肯去深究,而选择盲目相信着他呢?
又过了许久,终于有两人疾步躬身推门而入,伏在金光瑶脚边单膝点地抱拳道:“宗主……启禀宗——”然而那两人没有说完,突然眼光一凝,惊诧地看着蓝曦臣的方向,生生将讲了一半的话吞了下去。
金光瑶缓慢僵硬地转脸看向蓝曦臣的方向,回头对那两人笑道:“没事……泽芜君现下……不会妨碍我们的。”
“这……”来人还是有些犹豫。
金光瑶笑道:“但说无妨。”
见他这般笃定,来人也就只得遵照他的命令,无视蓝曦臣在侧,继续道:“乐陵秦氏一众起事人等尽数被缚,秦苍业也励阳被俘……”
另一人道:“遵宗主所言若有违抗格杀勿论……”
书房的蓝曦臣听闻,不由地猛然起身,震惊叫道:“金宗主!你!”
一屋子的人都静了静,那两人扭头看向蓝曦臣,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不该继续禀报下去。
蓝曦臣怔了半晌,略带颤抖的语调道:“那是……那是你夫人的……母家。金宗主……何必赶尽杀绝?!”
金光瑶看着他,冷然嗤笑了一下:“二哥……你该问问我岳丈……为何非要取我的命不可?”
蓝曦臣愣了下,大概猜到跟秦愫的死有关……毕竟秦苍业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他怔忪了半天,还是想要开口劝慰,因而又道:“无论如何……即便看在乐陵秦氏这些年来在背后对你的支持……你也不该……”
金光瑶笑道:“二哥……想我放了他们?”
蓝曦臣微微睁大了眼睛。
金光瑶道:“若是二哥开口……也无不可呀……”
他话还没说完,倒是那两个前来禀报的下属,其中一人赶忙道:“宗主!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当初思思姑娘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如若宗主当初斩草除根……”
另一人听同伴这样指摘上位者,连忙用手肘狠狠顶了他一下似乎在示意他不可再言。
听闻他们提起思思,金光瑶微微垂了垂眼睫,脸上似有痛色。
蓝曦臣甫一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有些莫名其妙。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吗?”金光瑶从金丝楠木的花凳上立起身,身形微晃,他的忠心下属赶忙伸手去扶,而他也只是有些头重脚轻,很快就稳住了脚步。
他有些踉跄地朝书房蓝曦臣走去,微微笑道:“二哥……你听。他们叫我别给自己留后患呢……怎么办……我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要不要就……”
蓝曦臣在他眼中看到一丝戏谑的光,然后他回头,对那两人道:“要不要就依你们所言……”
“阿瑶!”蓝曦臣禁不住怒喝了他一声,然而喊完才想起来有些不对,而现下他顾不上这些小细节了,急急又道:“你不要一错再错了!回头是岸!”
金光瑶愣住了,好半天才缓缓转过身重新对着他,脸上全是冷意,笑道:“岸?我早没有岸了,二哥……从我离了云萍踏上金麟台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有回头路走了。只能不停地朝前游,再痛再累都必须要咬牙坚持下去,直到最后一刻……因为一停下来……我就会被溺毙。二哥……你明白么?”他看着他,又无奈地苦笑了起来:“不……你不会明白的。你不明白……大哥不明白……天下人都不明白。罢了……罢了……”
他道:“没有人会明白的。”
他说完,又踉跄地走回原先的小圆桌和花凳处,沉沉坐下,凳子一歪,他差点儿没摔在地上,好在刚刚跪在地上那两人急忙扶住了。金光瑶脸颊边碎发在这一番动作下划过他唇边,他似乎觉得有些痒痒了,用力用手背在唇边擦了擦,看着蓝曦臣又笑道:“嗯……不过二哥……你刚刚的表现让我很满意……要不这样……我就先留下他们……之后在发落?”
蓝曦臣默然。
“宗主……”
“这……”
金光瑶又转向那两个微微表示了不赞同的下属,嗔笑道:“急什么……悯善还没有回来呢。起码……等悯善回来后,我再酌情定夺不行么?”
“是……”
那两人无法,在金光瑶挥退的手势下躬身后退出门,顺手掩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