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赜听了,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又请了大夫出去外间,细细地问了一通。
小梅端了热水进来伺候秦舒梳洗,又做了一回?针灸,涂抹好药膏子,便见陆赜抱了偱姐儿进来。
她生得白白胖胖,额间有一颗米粒般的胭脂痣,叫陆赜抱到床边来,指着秦舒,教?她念:“偱儿,这?是娘,叫娘!”
偱姐儿倒不怕生,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转了转,见不认识面前的人,往陆赜身上偏,拉着他的衣袖,一个劲儿地道:“走……走……”
连说了几声,也不见来人抱她走,发起急来,索性自己往床边爬,想沿着床沿滑下去。
陆赜笑笑,长手一捞,便又提溜上来。偱姐儿也不哭不闹,重重朝陆赜脸上拍了一巴掌,不言不语地蹬着他。
她倒是生得壮实,手上的力?气比秦舒这?个昏睡刚醒之人大多?了,拍得陆赜脸上起了个红印子。
秦舒怕她哭起来,对陆赜道:“算了,她还不会说话呢?哪儿有刚见面便会叫人了的,以后慢慢教就是了。”
陆赜不理秦舒,叫偱姐儿坐在床上,正色道:“爹知道,你听得懂我?们说话,也会说话,只是不愿意说罢了,是不是?”
偱姐儿看着陆赜不说话,微微皱眉,看起来是听懂陆赜说的话的。陆赜把她抱到秦舒面前,温声道:“从前你不想说话,嫌麻烦,爹也不勉强你。只是这是你娘亲,为了生你差点没了命,昏睡两年也是因为你的缘故,你这?声娘亲是必须要叫的。”
陆赜越这?样说,循姐儿便越发犟脾气起来,不肯说话,嘟着嘴巴气呼呼的模样。
秦舒笑笑,觉得她这个样子倒是生动有趣,一边说一边去摸循姐儿的气鼓鼓的脸蛋儿:“好了,不想叫就不叫吧,我?饿了,摆饭吧……”
手刚摸到循姐儿的脸蛋,便见她小手挥了过来,听得一声脆响,秦舒手背上便红了一片。
秦舒还未怎样,便见陆赜沉着脸唤了一声:“陆循!”
小丫头倒也不怕,抬头回?望她父亲,父女两对视了一会儿,终见她低了头,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陆赜厉声道:“大点声!”
秦舒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并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不想说话而言,她想摸摸她,又怕小孩儿反感,只抚了抚她的衣角:“好了,我?听到了。”
循姐儿低头瘪着嘴,并不想再说一次。除了秦舒,陆赜又容忍过谁跟自己发犟呢,他吩咐乳娘:“抱了姑娘去祠堂,叫她一个人在祖宗牌位面前反省。”
听得这?一句,乳娘为难地上前,便见循姐儿忍着哭声抽噎起来,秦舒忙挥手,抬头皱眉对陆赜道:“出去!你要去祠堂,便自己去。”
循姐儿便是哭,也是极力?忍着,忍得满脸通红,秦舒拍拍她的肩膀,柔声宽慰她:“娘听到了,听到你说对不起了,你刚刚又不是故意的。我?们循姐儿是个好孩子,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循姐儿便哭得止不住了,秦舒手上力?气恢复了,把她抱到怀里,见她并不挣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娘睡着了,没有陪我们循儿,没有教?我?们循儿说话,是娘不对,以后不会了。”
循姐儿哭得浑身发抖,听见这?句,勉强忍住,小声道:“你骗人,你骗人……”
秦舒见此心里酸酸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娘不会骗人的。”
循姐还抽着哭嗝,一边哭一边道:“哥哥说,是八匹马,不是四匹马……”
秦舒不再说话,拍着后背哄她,她到底是小孩儿,不一会儿就哭累了,睡着了。
陆赜坐在床边,伸手去接:“给我?吧,叫乳母抱去后罩房里睡。”
秦舒手上仍旧不自觉地轻抚,抬头望陆赜:“你不应该那么跟她说话,她不欠我?们什么,我?昏睡怎么能说是因为她呢?我?也从来没有觉得她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要论这个,只有我?对不起她。”
陆赜知道,她的想法一向与常人不同,道:“父母生养,本就是恩德,不说卧冰求鲤,怎么连娘亲都不叫一句?”
倘若是往日,秦舒哪里有耐性同他分说,不过这?时候心境变了,对着陆赜正色道:“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无论是对珩儿,还是循儿,我?生养他们并不觉得自己对他们有什么恩德,更不需要他们做谁的孝子贤孙。倘若他们将来心有怨怼,同我?们不好,那也是父母没有教?导好。”
陆赜说不出话来,又想她肯醒来,这?些不过是小事罢了,不必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