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良冒功、谎报军情,这八个?字一?抛出来,不只是杨勒,在座的宣府文武都骇然起来,他?们互相望了望,这些事?情不独是杨勒一?个?人做的,要是追究起来,在座的这些人统统都跑不了。
杨勒轰地一?下掀了桌子,精美菜肴顿时散落一?地:“陆赜,你竟敢这样污蔑边将?竟敢这样污蔑我等宣府文武?我定要写折子,重重地参你一?本。陆赜,天底下没有这样做官的。”
杨勒正想叫人把陆赜拿下,礼送出境,就见院内呼啦啦涌出一?堆甲卫,把他?的总督府护卫团团围住。
门?外进得?一?位三十上下的女子,身材高挑挺拔,头戴网巾,做男子装束,行动间都是甲胄粼粼,入得?门?来,单膝跪下行礼:“卑职李良芝奉命带虎贲军到,请钦差大人示下。”
陆赜嗯了一?声,问:“开始审了没有?”这个?审问,自?然是问的是巡防营那边,打了败仗死了人,却说压根没有打仗,人都是因为瘟疫死的,这样的事?情,军营上上下下哪儿?有不清楚的人。
杨勒此刻苍白着一?张脸,便听得?李良芝朗声禀告:“回大人,已经着宣府的锦衣卫开始审问了,他?们是刑名的老手,料想不过一?二时辰,定能开口。”
杨勒此刻全然明白了,这陆赜来宣府就是打算釜底抽薪的,这个?洗尘宴宣府上上下下的文官武将都被困在这里,他?望了望四周,从前唯他?马首是瞻的下属,见他?们都一?一?低着头,眼神躲避。
陆赜站起来,看?着一?地的残羹冷炙,笑笑:“残羹冷炙,岂是待客之道。来人,上西北烧刀子烈酒。诸位都是宣府的干将,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该谁来说,到底说些什么?,商量个?人出来吧。本官不会耽误诸位太?久,外头的口供一?到,诸位说什么?也就都晚了,也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说罢,也不管这些人如何神色,自?顾自?往后厅而去。厅里众人开始沉默,杨勒知道这些人心里已经开始摇摆,当下摔了杯子站起来威胁:“我杨勒做过什么?,你们未必没有份儿?,谁自?问自?己干干净净,自?可以?去后面寻钦差分说。”
他?这话?一?说,众人越发沉默,过得?一?会儿?那徐总兵站起来,心一?横:“杨大人,我们不说,外头的人也会说。您也别怪我们,有些事?情您做得?太?偏了。”
总督府的书房中间是一?个?镂空掐丝珐琅的炭炉,陆赜坐在旁边,唤秦舒:“过来!”
秦舒走过去,实?在有些后怕,问:“你没有圣旨,怎么?敢调兵围住军营?”这的确是文臣的大忌讳,要是皇帝多疑,只怕陆赜也得?不了好。
陆赜握住秦舒的手,果然已经冰凉了,偏她自?己毫无察觉,道:“李太?医开的药,你还?是要常吃的。”
见秦舒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笑笑:“你不用担心我,有些事?情,存乎一?心。”
秦舒点点头,脸有倦色,见陆赜递了杯茶过来:“你站了大半天了,喝口热茶吧。”
秦舒这几年?养尊处优,的确也没在冷天站过这许多时辰,端起茶杯来,坐在铜炉前,慢悠悠喝了,不知坐了多久,她眼皮越来越沉,忽地脚下腾空,叫陆赜打横抱起来往后走。
秦舒惊得?睁开眼睛,听陆赜在耳边道:“是李太?医的千日醉,安神用的不是酒,你在后边睡一?觉,等醒了,事?情就都解决了。”
要说秦舒自?己,那是一?万个?不想睡的,只是这千日醉果然厉害。
陆赜把她放在后边的软榻上,把帽子揭开,掖好被子,见她缓慢地闭上眼睛,不一?会呼吸就渐渐绵缓起来。他?坐在旁边,伸手去抚她的眉,他?心里忽然悲凉的意识到,眼前地这个?女子或许永远也不会,像自?己这样时时记挂他?。
门?外有人小声的禀告:“爷,徐总兵求见。”
…………
秦舒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她慌忙坐起来,见陆赜正坐在一?旁地书案前写奏折。
陆赜放下笔,好似一?夜未睡的样子,问:“睡醒了,可有什么?不舒服没有?”
秦舒摇摇头,只觉得?头脑异常清醒,仿佛小的时候早晨五六点就醒了那种精力无限的感觉,她问:“外面怎么?样了?”
其实?,看?陆赜这个?时候还?这样气定神闲地坐在这里,便知外头的事?情大半已经解决了。
陆赜点点桌面:“口供都拿到了,宣府的文武全都按了手印画押了,已经连夜贴了封条,叫锦衣卫送去京城。只是,你要有心里准备,丢的那二百万两白银,大半是追不回来了。”
说着他?从桌子上拿出个?盒子,坐到秦舒身边,打开来见是那日他?母亲的金镶玉手镯,因为秦舒要扮男装,因此摘了下来。
陆赜取出来,替秦舒戴上:“从此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只是这个?镯子是你自?己收下的,要时时戴着。”
秦舒沉默,良久才嗯了一?声,道:“我想去大通票号看?看?。”
陆赜朝外面唤一?声:“来人!”水袖这时捧着衣物进来,行礼:“大人,先生。”在外人面前的时候,她从来不称呼秦舒‘姑娘’,只随票号的人唤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