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赜站在石栏杆之前,见秦舒这许久才来,酸溜溜道:“你跟那老匹夫,倒是有?话说?”
这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只是山上的?薄雾还未散去,陆赜的?斗篷叫秦舒抱在怀里。
见他又开始阴阳怪气,秦舒连忙几步上去,把手里的?斗篷披在他身上,又踮起脚尖去给他系好带子,赔笑:“好了,回去吧,山上怪冷的?。”
去握陆赜的?手,果然已经?冰凉冰凉的?了,秦舒在铜亭子里,倒是不觉得?冷,一双手是极暖和?的?:“干嘛不去找个避风的?地方站着,偏要在这儿?吹风?”
不料,陆赜反手捏住秦舒的?手腕,问:“你刚刚跟那老匹夫说什?么了?”
秦舒笑笑,淡淡道:“也?没说什?么,就是稍微表达了一下,我对温陵先生的?仰慕和?崇敬之情。”
陆赜手上用力,气得?咬牙:“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女子的?贞节?”
秦舒抿抿嘴角,立刻反驳:“我未嫁失贞,那也?是你的?功劳。我这样的?人,一个服侍男人的?玩物罢了,旁人也?不会把我当正经?人看待,反正我现在是破罐子破摔了……”
陆赜叫堵住,又不知如何?反驳,忍了忍气道:“你的?身份,抬进府去做贵妾,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难不成你还要做嫡妻正室夫人吗?”
秦舒冷笑,一根一根手指掰开陆赜的?手:“我说过的?,我不做妾。你嫌弃我,自然有?人不嫌弃我。退一万步,即便你不嫌弃我,我还嫌弃你呢。”
她说罢,也?不管陆赜脸色如何?,便提了裙子,从山阶上下去。
小茴香跟着马车等在山门口,见只有?秦舒一个人下来,问:“姑娘,怎么你一个人,大人呢?”
秦舒踩着凳子上了马车,里面暖和?极了,柜子上还泡着热茶,喝了一口,撩开车帘,远远瞧见陆赜还站在远处,嗤笑道:“你家大人发神经?了,没事儿?,他喜欢吹风就多?吹一会儿?好了。”
秦舒自坐在马车里喝热茶,吃点心,也?不知等了多?久,才听见外头小茴香的?声音:“大人,启程回小宅子吗?”
话音刚落,就见陆赜撩开车帘子,黑着脸上得?马车来,吩咐:“回城。”
秦舒见他那样子,只做没看见,端了茶过去:“爷,吹了这么久的?风,喝口热茶吧,不然肯定要感染风寒的?。您身强体壮,自己染了风寒倒没什?么,只怕给我过了病气,那就不好了。”
那杯茶倒得?满,马车一摇一晃,秦舒端得?不稳,略微抖了一下,便荡出几片茶叶在陆赜的?衣襟上。
陆赜见秦舒今日见了温陵那老匹夫,快意之情溢于言表,与前些日子强颜欢笑,勉强应付自己的?模样大不相?同,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见秦舒拿了手帕来擦衣襟上的?茶水,也?一言不发。
秦舒在一旁撑着手瞧了半天,笑笑:“你干嘛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好像我高兴了,你就不高兴一样。再说了,也?是你主动答应带我来的?,来了又何?苦不高兴?便是我同温陵先生说几句话,那也?是我尊敬他,无关风月……”
她正说得?高兴,就见陆赜俯身吻了下来,唇齿相?津。
等两人分开的?时候,虽未真的?如何?,秦舒的?鬓发都已经?散开来了,她讪讪笑道:“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一边又心里暗暗吐槽,技术极差。
等她理好头发,撩开车帘的?时候,便发现已经?到了闹市。这里不知是杭州哪里的?地方,四周都是破破烂烂的?民居,街巷上游晃的?也?是一群老弱妇孺,偶尔才能看见些许半大的?小子。
秦舒回过头,问陆赜:“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些老弱妇孺又是什?么人?”
陆赜闭着眼睛,吐出两个字:“灾民!”
秦舒来到古代,也?是自幼靠着国?公府过活,后来进了园子,又哪里见过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呢,偶尔从外面买了丫头进来,能被选上的?也?不会太差,领进来的?时候身上已经?焕然一新了。
这样密密麻麻,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古代底层百姓,秦舒倒是第一次见。
街上一个母亲拧着一个小女孩儿?的?耳朵骂:“你个挨千刀的?,本就剩一个馒头了,你爹你哥回来吃什?么?”那小姑娘虽叫骂了一通,但是手里却紧紧抓住小半块儿?馒头不松手。
秦舒瞧了一时心里颇不好受,回头问陆赜:“衙门没有?赈灾粮食吗?”
陆赜照旧闭目养神:“这是北边来的?难民,府衙里的?赈灾粮食是本府缴纳的?税赋,用多?了,不说地方官,便是下面的?升斗小民也?有?抱怨。只能以工代赈,勉强熬过这个冬天,等春耕的?时候,发了他们?粮食种子,叫他们?回乡去。”
秦舒道:“会饿死?人吧?”
陆赜睁开眼睛:“平民百姓就是这样苦,生来便是受苦。倘若江南没有?战事,还有?余力赈济他们?一二。可沿海各省,饱受倭寇之乱,自顾不暇了。”
秦舒来到这里呆的?最久便是国?公府,其次便是扬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听过倭寇作乱,却不曾亲眼见过。
撩开帘子看了许久,末了默默问:“听说江南的?倭寇已经?作乱十年了,打仗打得?赢吗?”
陆赜闻言,拉了秦舒拥到怀里,闻得?幽幽兰香,耳垂上的?坠子像打秋千一样,他伸手去抚正,不答反问:“你觉得?呢?你希望我打赢吗?”
秦舒下颚抵在他肩上,觉得?陆赜也?就在这种时候显得?不那么讨厌一点,她嗯了两声,非常真心:“我希望你能打赢,打完了仗,百姓休养生息,人人都能吃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