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茴香站在门外,听见里头先是一阵争吵声,接着便是噼里啪啦,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她胆战心惊地站了一会儿,刚想凑头往里面瞧瞧,就见大人怒气冲冲推门出来,往庭下走了五六步,这才停下来吩咐:“从今天起,不许姑娘出门去,你们这些人倘若再犯,仔细自己的骨头。”
小茴香也在总督府待了几个月了,哪里见过陆赜发这样的脾气,当下吓得跪下,等陆赜出得月洞门,这才敢抬起头来。
小茴香拍拍自己大腿,往里头去,见屏风已经叫推到了,一地的碎瓷片,也不知打碎了多少瓷器。她没听见姑娘的声音,心里想着该不会叫大人打晕过去了吧,试探着叫了一声:“姑娘?”
也并没有人回答她。
再?往里边去,便是一大滩墨水,一个不小心就差点踩上去,又猫叫似地喊了一声:“姑娘?”
秦舒站在衣柜旁,见她猫着腰,鬼鬼祟祟颇为好笑,取了绣球扔过去:“我在这儿呢。”
小茴香抬头,就见秦舒已经把外衣脱了,只穿着中衣,手上挂了一件衣柜里取出来的狐裘,惊喜道:“姑娘,你没挨打啊?”
秦舒笑出声来,把衣裳床上,指了指地上的一件:“叫染上墨了,你赶紧拿出去用水泡开,看能不能洗掉。”
小茴香见秦舒脸上的笑不似勉强,抱着衣裳喔了一声,小声问:“姑娘,刚才屋里怎么了,大人刚出去的时候发了好大的脾气,还叫吩咐,说以后不许姑娘你出门了。”
秦舒抿嘴笑:“我哪里知道自己一时说了什么话?,得罪了你家大人?要不然,你替我去问问?”
小茴香摆摆手,尴尬地笑:“姑娘,您可别打趣我了,我哪里敢呢?”
秦舒自觉与往日并无不同,吃过了晚膳,看了会儿书,便上床歇息了,没有陆赜在一旁歪缠,倒是一觉睡到天亮。
腊八这天,秦舒体恤下人辛苦,只叫留下十几个无根无枝的在园子里侍候,其他人都统统打发回家,自己过节去了。
另外叫了酒席叫丫头们坐着吃酒行酒令,才刚开席,吃了几粒花生,小腹便隐隐下坠,往净室去,果然是小日子来了,一时之间心里一大块儿石头落地,笑着念了句:阿弥陀佛,上帝耶和华观音菩萨保佑。
这秦舒来小日子,没有一回是不疼的,出得净室的时候,小腹已经是一绞一绞的痛了,她靠着墙蹲了一会儿,这才起得身来,往床上上走去。
拉了铃铛唤了小茴香进来:“我小日子来了,你去熬一碗红糖姜茶来。”
小茴香见秦舒苍白着一张脸,额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冷汗,吓了一跳,她没有见过来小日子这样严重的,问:“姑娘,我去请大夫来吧?”
秦舒摇摇头:“我喝一点热的便睡了就是,我向来是这样的,也不过是疼半日罢了,后来便好了。”拍拍她的手:“不必担心。”
小茴香也不用去厨房,便叫茶放熬了一锅浓浓的红糖姜茶来,端了进去,撩开帘子?,见秦舒额头上的冷汗已经干了:“姑娘,红糖姜茶熬好了。”
秦舒撑着手坐起来,也不怕烫,喝了一大碗,吩咐:“我睡了,你去同你的小姐妹吃酒去吧。”
小茴香摇摇头:“姑娘,我守着你。”一面又绞了帕子?来,给秦舒擦手擦脸。
秦舒也无暇它?顾,闭着眼睛忍受那绞痛,不知过了多久,痛得轻了一点,便浅浅地睡了过去。
她睡得浅,叫人一碰就醒了,外头不知是什么时辰,万籁俱寂,听听得见呼呼地风声。
一只带着微微薄茧的手,往额头上探来,问:“如何了?”
秦舒不知出了多少冷汗,连额头的刘海也叫打湿了,她往外转过身去,就见眼前陆赜一身暗红团纹直裰,肩上还有落下的雪花,屋子?里热气袭人,那雪花不一会儿就融化了。
秦舒小腹还是疼,还已经比刚开始缓和多了,望着陆赜发愣。
陆赜虽说脸色也不好看,出口的话?却是:“要是还疼,叫人请了大夫来?”
秦舒本来就是怕他日日歪缠,日日河边走,说不得什么时候真的怀孕了。这才同他半真半假的吵了一架,想着不说就此冷落自己,至少也十天半个月不会过来这里,谁知道,才不过几天,又来了。
秦舒怔怔望了他半晌,这才开口:“听说生?孩子,比这疼十倍……”
陆赜见秦舒苍白着一张小脸,一双眼睛黑黝黝的,透出十分的灵动来,虽说冷着脸,大半地气已经消了,冷冷呵斥她一句:“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