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达说到这里时,两人又沉默了下来,一言不发,只偶尔能听到餐盘轻碰的声响。
终于,希尔达想要重新掌控餐桌上的气氛,于是她主动发问。
“今天,在弹琴的时候,当你开始弹奏你自己时,你所想的是什么?”
陶乐思又喝了一口酒。可能是牛排比较香的缘故,她现在觉得玫瑰赤霞珠也变得好喝了起来,果真有微酸的玫瑰味在舌尖荡漾开。
“我当时所想的……我的第一反应,是母亲。”
“是你在家乡的母亲,你的生母?”希尔达马上问。
“不仅仅如此,还有其他的……”陶乐思斟酌着词句,“其他的,温柔、强大,有着母亲力量的女性。”
希尔达笑了,她点起了一根烟。隔着烟雾和餐桌望着陶乐思。
“我感觉你变得不大一样了,好像是换了一个人。”希尔达说。
“也许只是我近期状态有所调整,”陶乐思回答,“这样,我可以为你的新舞蹈做伴奏吗?不仅是排练的时候,还包括在正式演出的时候。”
希尔达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将烟雾吹了出来,她看着陶乐思,面无表情。在餐厅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瞳孔是深黑色的,玫瑰赤霞珠在酒杯中,像是盛着半杯鲜血。
“当然。”
其实陶乐思更想问的是,这样,你们在挑选祭品的时候,能不能大发慈悲放过我?
只是现在还不是问这些事情的时候。
由于喝了酒的缘故,陶乐思当天晚上睡得很不好,一直在做噩梦。她梦见了赫卡忒,那是一个拥有三张脸的怪物,看向三个不同的方向,每一张脸都冰冷惨白,面带血污。其中一张脸看着陶乐思,她的手中拿着一条蛇,她伸出手臂,将蛇递给陶乐思。
陶乐思吓得扭头就跑。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她意识到今天是周末,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天亮之后,陶乐思起床,刻意忘掉昨天晚上的噩梦,准备按照原计划去逛街购物,最起码要把桃乐丝打扮起来,不能天天穿戴像个勤工俭学的土妞。
索莎娜跑进她的房间,问她有什么安排,随后就兴冲冲地决定和陶乐思一起去逛街。
她们走在街道上,天一亮,又是个雨过天晴的好天气,陶乐思觉得这个城镇比前一天晚上要阳间多了,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远处还能看到工厂的烟囱。索莎娜说,那个工厂就是卷烟厂。
总而言之,陶乐思觉得这里像是八十年代德国、奥地利或是瑞士的一座小型城市,不过她的人文地理知识基本都还给老师了,难以判断这到底是哪个城市。
她们手挽手走在路上,陶乐思说:“希尔达夫人希望我能给她的新舞蹈当伴奏。”
索莎娜听起来很高兴:“我听她提到过,她说她的舞蹈音乐只有钢琴,没有贝斯,也没有鼓。如果是你来伴奏,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就可以一起上课了。”
她们去百货商场,陶乐思买了一大堆衣服,连索莎娜都被陶乐思的大手笔惊呆了,开始怀疑陶乐思是不是最近结交了男朋友。
从百货商场离开的时候,又路过一家小裁缝店。陶乐思忽然看到在店铺的橱窗里,假人模特身上套着一件裁剪精致的毛衣裙,是发暗的苹果绿色。裙子尺码较大,适合身材高大的人穿着,或许正因为如此,这件裙子大概在那里已经陈列很久了。
陶乐思不由驻足。她不适合这件裙子,对于她而言,裙子太老气、也太大了一点。可是她觉得,希尔达穿这样的衣服一定很好看。
“你在看什么呢,桃乐丝?”索莎娜问。
正在这时,街对面传来一阵争吵声,好像是两个人因为什么发生了冲突,打了起来;索莎娜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陶乐思连忙走进那家小店里,掏钱买下了这条绿色的裙子,等到她抱着装裙子的纸袋从店里走出来时,发现索莎娜还在望着路对面,脸色惨白,嘴唇哆嗦。不过很快,她又镇定了下来,面露一种古怪的神情。
不仅是索莎娜,街边的行人也都驻足下来,看着马路对面,显得惊慌不安。
陶乐思望过去,看到刚才打架的人一个已经躺下了,地上是大片大片的血迹,另外一个人手里提着刀,呆呆站在一旁,像是已经傻了。
陶乐思推了推索莎娜的胳膊,低声问:“杀人了?”
索莎娜回过神,抓住陶乐思的胳膊,快步走开,一边走一边说:“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