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伸手轻轻抚摸着它的皮毛,与其心灵沟通,傅小七在蚀骨之地又瞎又残又哑之时所经历的所有一切已尽在他眼中。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强忍住心底的内疚与酸涩,他轻轻点头,拍着呼噜兽的头以示嘉奖。
墨染见状,这才醒悟,原来呼噜兽竟不是原本就生活在蚀骨之地,而是君墨特意送进去的,为的是照顾和保护傅小七。所以才会无缘故的突然出现在她身边,为她引路,替她觅食。只是千骨她,或许永远也不知道了罢……
诘摩看着君墨带着呼噜兽,怀揣着傅小七和小月的魂魄逐渐远去的背影,浑身一阵乏然无力。自己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天灵派,为了仙界,到头来,他却厌恨自己。为了小小一个傅小七,竟然放弃了一切。早知今日,他又是何苦……
诘摩无力退了两步,被笙箫默及时扶住。再转头一看,墨染不知何时已不在了。
君墨御风而行,脸上万里冰封。哀莫大于心死,他欠小七太多太多。
没有人知道,小七对他有多重要。
没有人知道……
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至少此刻,她又回到他身边了。
傅小七,从此长压天灵派山海底,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又是月圆了,傅小七从沉睡中醒来,安静的抬头看着水中流泻而下的破碎光影。
从海底仰望海面,与在大地上仰望天空的感觉如此相像,只是更静谧更蔚蓝。不时有七彩的小鱼从头顶上游过,还有滚滚鱼挺着白白的大肚子缓慢的前行。它们是海底的飞鸟,而她是笼子里的夜莺。
十六年了,她整整被关在天灵派海底十六年了。
巨大的结界,她有足够大的空间可以上下飘游,可以看日升月落,可以听潮起风生。仿佛被装在一个透明气泡里。可是,没有人看得见她,鱼儿时常会大摇大摆的在她身边游来游去,她手一轻碰,就直直的穿了个空。
她知道自己身在结界的另一个空间里,只是或许君墨怕她无聊怕她寂寞,给了她一片海洋当作天空,给了她无数小鱼作个伴儿。
囚禁的日子里不是漆黑一片,她浸没在一片深蓝之中,望着星月听着鲸歌,不知不觉就是十六年了。
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也没有人想得到,自己居然就被关押在天灵派山下。
整整十六年,她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也没有见过君墨。时光无声无息的流走,她逼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过去的那些人和事、伤和痛。一切都如同她,沉没在幽深的大海里。有时候一片浮云,一株珊瑚,一条游鱼,她都可以凝视好久好久。累了倦了,又闭上眼任凭身体在波浪的摇晃中安静入眠。
从没有尝试过逃跑挣脱,或是打破这个结界。对她而言,再没有比这个世界更美好的了,这里没有任何人会来伤害她,她也伤害不了任何人。
她以为她可以这样一直到永远永远,可是终归老天还是连这点平静都不肯给她。
当海底沸腾了一般涌起汹涌巨浪,一股强大的力量在结界上一次次撞击着。傅小七从沉睡中猛然睁开眼。
她不会说话,她也已经整整十六年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微微阖动了下嘴唇,心头隐隐有不详的预感。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亦一次又一次的将她逼到退无可退的境地。
若不是有人正在海中大战,就是天灵派有外敌来犯。
可是她在结界中只看得见景色和无害的游鱼,其他的所有都看不见,也一向是感受不到的。
除非这次,是冲了她而来……
她闭上眼,隐约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她听见自己平静了十六年的心又一次开始激烈狂跳起来。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害怕。
到底发生什么了,迫切的想要知道,可是她如今半点力量都不能用,唯一能用的只有自己的血。
傅小七把手咬破口子,一点点往结界壁上涂写着咒文。她只求能看到,她只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眉间微动,却没有表情。张口欲言,却发不出声音。多少的孤独多少的想念,再一次狠狠刺痛她麻木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