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白千枫这是什么意思?
裴婉站在后院门檐下,斜睨了对面身如竹松肃雅的男子,她还记得上次她手臂毒蛊痛痒,去医馆里找他。结果白千枫宁愿看木头桌腿,也不愿意赏脸看她,就给她扔了个小青瓷瓶过来,还滚到了地上。
之前原主可有多喜欢他呢?连他的一截袖子、一段笛子都像宝一样,往模模糊糊的灵府里藏。结果在樱花坳约他不来,反而差点被箭射死。
现在是因为她有变化会折腾了,他这就注意上了吗?
姐妹,这样的男人一定不能要。若是哪天她又懒得一动不动,吃吃喝喝睡睡,没有满城的关注度,他是不是又恢复目中无人不待见了?
裴婉客套地咧嘴一笑:“之前多扰白师尊,现在想来也确实不该。我自从上回赏花节撞失了记忆,好像对此已经没有感觉了。”
她今日穿着彩绣褶子长裙,薄烟窄衫,青丝梳绾成纯元髻,两系发带随风蹁跹。妩媚中缱着几分仙气,竟然有点陌生。
白千枫认真看着,不由得移不开眼神。
远远的天空中,赤炎伴着主人李讫坐飞龙云乘而来。
似师祖这般超群卓伦的修为,云乘的力场也非尔尔之辈可比,风很大,吹着他墨黑的袍摆呼呼飞扬。
李讫睡了两天,扫去之前慵怠幽冷的气场,眼目锐亮,看起来心境不错。
他怀中抱一束粉嫩争艳的牡丹花,另一只掌心攥着两枚红玛瑙耳坠,是最珍贵的水丹红玛瑙,光泽剔透,摇动时会发出空灵的水滴声。
赤炎站在旁边道:“主人既去找裴婉姐,一会先将花束藏在背后,姑娘们都爱收到花,最好还要惊喜。方才出来时,师叔们叮嘱了好多遍,险些给忘记了!”
别看天清宗的师叔终年低沉冷漠,谁都不与打交道,但其实内心对师祖却很挂心的。
今日李讫准备把裴婉上次落下的耳坠还掉,遂便着衣束发,站在他母亲秦月的落地镜前,仔细捯饬了一番决定下山。
被打扫卫生路过的师叔看见,便逮着黑脸红发的少年赤炎,问怎么回事。
每隔几日,宗堂都会派一个师叔去三十六层上,给从前战尊夫妇的居所扫撒尘埃。
听赤炎说主人要去山下找裴二小姐,师叔一手攥着扫帚,一手提簸箕问:“裴二小姐是何人?”
赤炎答:“就前段时间主人跟前的那只小猫。”
那只猫在师叔这里可出名,亲眼见李讫把她兜在怀里,在无极殿飞上飞下。
师祖珍重的,他们自然会关照。
师叔这厢回宗堂里一通气,大家便都热心警觉起来。他们从二千年前就自守山门不出,现在许多都长出八字胡不那么年轻了,仅凭着不多的经验,很是逮着赤炎吩咐了不少建议。
比如见到人家姑娘先笑再开口;比如要不给小子戴个面具,怕姑娘嫌他时而魔气太重;比如回忆当年战尊追夫人,头一次约会就出师告捷各种。
赤炎耳朵都快起茧子,他的脑袋一乱,嗓子就冒火,现在直想吞东西吃。
李讫心里挺温柔的,风拂着他绝美的英姿,这两天裴婉抱着他睡的一幕历历在目。
虽然五大派系和英华、百慈夫妇,从小对他关门养虎、纵容无度的养法,但他这两千几百年没被人如此抱着睡过。
那窄窄的木榻上,裴婉兜着他的脖子,小手轻抚他的眼角龙纹,呢呢喃喃地呓语。好像还叫他“讫讫”了,嫣红可人的小嘴抵着他下颌,他随意轻咬了一口,真的挺甜。
虽然是个谎言连篇的废物,但算了……有时也可以勉强忍忍。
李讫作淡漠语气道:“不过还一对耳坠出来逛逛,何须这般周折!”
赤炎只需想到见了裴婉,可以央着她做甜点了,心里便很高兴。
重点不是还耳坠,是“逛”!
赤炎答道:“主人从未逛过街,须知男子带女子逛街,一般从朱雀大街珠纺巷开始,逛到千味坊。这一条路过去看杂耍的也有,吃小吃的也有,还有花灯,就是写上男女彼此的名字,一同放飞到天空,那些人说可以比翼双飞天长地久。主人若有意,我会提前去给你们清场。”
师祖第一次带女子出游,当然街上必须空场了,哪能有宵小挡道。
李讫眸中怀有憧憬,精致嘴角微扬:“随便,皆可。”
“哦,她在那里了!”赤炎忽然指着下面的百草厅药铺,赤炎对气味十分敏感,尤其是山灵修一族的。
李讫转头看,但见裴婉娇滴滴地站在檐下,那什么白千枫就立在她对面,两个人好像在说笑。
他的脸色顿地便阴沉下来,天晓得,每次裴婉睡得特别熟的时候,梦里都会严严地搂住他,把整个人搭在他身上叫大白。
若非每次都给自己强行洗脑不计较,李讫内心其实想撕掉她。
结果……
他以为她才刚睡醒,寻思把首饰还了她。
哼。
李讫手心的两颗耳坠瞬间被捻成粉末:“回去。”
“呼——”
巨大的风忽然从头顶刮过,裴婉抬头看,有龙形云乘从上方天空远去,龙身上好像坐着个黑衣男子与红发少年。
一道巨雷划过她与百千枫之间的距离,炸下来一堆牡丹花瓣,落了她头发和肩头上都是。
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