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听云篱提到爹,裴婉就跟师祖说想变成人了。
李讫问她理由。
裴婉说想回家。
李讫勾唇:“家是什么样?不过就是人罢了,有甚好惦记。”
“没那么单调,家可有趣了。”裴婉不服气,应他道:“你家没爹,没姥姥,没一大堆兄弟姐妹,没人有陪你,当然不晓得。”
其实她在现代也只有祖母一个,后来祖母离开,她就一个人努力工作还债务,但有家的回忆还是很美的。
无极殿的内殿十分空旷,东海夜明珠打照着黄澄的光,师祖这天晚上难得没去泡他的池子,随意披散着漆黑绸袍,有一下没一下雕刻着石头。
他的身躯精健而修长,慵懒斜靠在花梨木立柜旁,气场幽惑渗人。
裴婉便趴在猫垫上蹭爪子,猫垫软绵绵的,她匍得甚舒适。
原本并不知道,这无极殿里还有一间供他休憩的内殿,以为此人彻夜浸在寒池里不用合眼的。
前几天李讫从朝会回来,看见她蜷在他练功的蓝幽台上打冷颤,便把她拎了进来。
他的内殿基本只是摆设,一张很大的床,一个立柜一张桌,和一颗挂在璧角的夜明珠,旷荡到连袍裾拖曳的轻响都有回音。
仅此而已。
先是把裴婉扔去床上,但见她身娇体软的模样,便又用灵力拂去被褥尘埃,过后不知从哪给她甩来个超轻软的猫垫。
他自己原本并不睡床的,后来看裴婉喜欢趴床,便又一言不发地冷脸卧在一旁。
许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变成了猫都这么可爱。裴婉舔了舔爪,发现手腕上那块黑青的结痂变小了,虽然痂没有掉,但好像被自己吸收,有点奇异清凉的感觉。
裴婉挠了一下,说:“……凭什么把我变成猫?我并不想做谁枕头。”
絮絮叨叨的,李讫听得久了,回头睨了眼她自恋的模样,懒于理会。
小小山灵异类,怎知那群老头会把她送进自己马车里。若非每日给她清疏,只怕早被那黑气之蛊吞噬,这点命灯都不够她支撑一只猫身。
男子紫眸里略过芒光,冷漠道:“你伤了我的琴,只配做个枕头。”
裴婉:……
喵过分。她就真的只做枕头了,把脸埋进垫子里。
李讫踅过来,颀长身躯躺卧在旁,裴婉撅着猫臀,只管闭着眼睛不动弹。
她最近吃得不少,原本就毛绒绒的身子,看起来更加滚圆。
通常睡得比李讫早,夜半李讫从寒池回来,她早已蜷在猫垫上酣睡沉沉。
猫垫是李讫根据裴婉梦里的样子造的,她的命灯在初次遇见李讫时就已几近殒灭,近些时日全靠他两股或青或澄的元气灌注,才得以增长些命值,所以李讫能够随意进入裴婉的神识灵府——虽然仍有一部分,是他怎也看不透。
比如这个劳什子像个蘑菇还有花边的奇怪软垫子。
无极殿里黑青云雾游走,大概猜度着裴婉对于师祖的存在,总是缠绕她身旁试图乘虚而入。
李讫将她拎至内殿后,隔了一道结界屏蔽出来,但裴婉睡着后仍会惊怯,梦中也蜷缩成一团,还给自己构建了个雪白的小窝,李讫便照着样子给她变了一个。
每每他从寒池回来躺下,裴婉总是不自觉爬过来,然后逐渐整个儿趴在他的胸膛。心血冰凉的李讫,被她淡淡的馨香蠕得绵软,推不开,只得一臂抱住。
镇日就在崇华殿里钻上钻下,听信八卦,想找自己与女人“共浴”的寒池,还有什么“三辟”现场、男-’宠……难得一晚上没去,现在却这般安静。
李讫拖住裴婉的尾巴,扯了扯。
唔……裴婉两爪子紧扣垫子,任他拖得像棉花糖一样拉长又弹回去。
李讫算是见识了她的耐力,便支起宽肩看她:“想变回人?你莫后悔!”
嘴角勾起幽冷笑弧,一股灵力从他指尖渡过,裴婉那句“不后悔”尚未出口,只觉肌骨凉意,蓦地延长了肢体。
淡淡的夜明珠光下,呼吸相抵,裴婉起先尚未觉察异样,只觉两个人如何靠得这样近。
他的眼睛在自己上面,他精致的薄唇也在上方。她蠕了下脚趾,怎的触碰到他凉薄绸袍下的身躯,忽而看到他眼里的异动,她便低头看了看自己——
呀,要死了!
只见少女肤白胜雪,颤颤丰盈,竟然什么都没有穿……而他的臂就撑在自己娇蛮的腰间。这个诡异的姿势,羞得裴婉脸颊顿地晕红,叫了声流氓,忙扯过他的一角袍摆把自己掩住。
他的床上除了一只玉枕,就没有别的物件,这么把他袍服扯住,两个人离得更近了。
李讫也显得很意外,怔怔地凝着女人轻颤的红唇,他在马车里以及她被毒蛊噬晕后,都给她心脉输入过灵元,隔着衣服也不是没摸过,却没想到衣服下原来藏着如此娇儿。
如何会那样的鼓出包来。他紫眸里荡开幽光,金色火流顺着血脉窜上喉颈,绝美脸庞或阴或正,又非常像魔了。
裴婉紧张得像要哭出眼泪,害怕道:“为什么不说变人是这样?不许看,再看,再看……我嗯!”
她抓起袍角盖住了李讫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