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竟然不承认,五个丫头还能都看错么。
眼瞅着师祖或阴或正的尊容,裴承忠想反驳又不敢。只得转向周围土系木系和火系的几个掌门道:“呃,那日家婢亲眼所见赤小爷当街捞走了珠珠,况且几位掌门道友亦在英华仙长处看见,眼下风声传了个遍,都说她……就在师祖这里。”
李讫不耐烦地听完,复问各仙府洞:“你们都看到了?”
葵花派照华门灵音宫纷纷拨浪鼓摇头:“不不不,不曾!”
心里想的是,师祖既不承认,他们当然更没胆。何况那丫头被抓上山来时,脸色苍白气息孱弱,落在这个阴鸷残忍的祖宗手里,显见也是活不了多久的,没准早就归西了。
璧毓谷罪有应得。
这不就成了。
李讫很满意,长眸熠熠,似精神颇佳:“本宗有话在先,伤本宗脸者可恕,伤我琴者必惩。当日三层台上当着仙长的面,我不罚她,但这许多日子过去,也不曾见她有主动悔过之意。莫说赤炎抓到她,非死也得罚去夙丘扫雪。既抓不到,可要怀疑是裴谷主将人藏匿了?”
这也忒他妈……不是,夙丘扫雪也忒残酷了,自从铸休魔化湮灭后,夙丘已是万年没有人再去过。去的人都是犯了重罪被罚的,那里的灰雪层层叠叠呛人鼻息,就扫万万年也扫它不完。
裴承忠打了个哆嗦,连忙求情道:“万万不可,小女管教不当,是吾之失误,日后必将勒令教导!但是……师祖若几时将她抓到,务必仔细照拂,珠珠儿自小锦衣玉食,哪怕垫的毯子下有颗小米粒,她也能被膈疼到。师祖若一定要杀,恳请留她个全尸埋在土里,入土为安。”
说得几颗豆大老泪吧嗒落下,揩起袍边拭了拭。
哼,老儿也有这一天。郑闾得意旁观,瘪嘴作严肃状,规劝道:“裴谷主就不要演戏了,朝廷命官巧伪趋利那一套,勿在此张扬也。”
裴承忠没有经过正经的修行就飞升,郑闾经常拿这个做把柄揶揄。
李讫拂开广袖,懒得听这一群惺惺作态。眸中浮现出某人娇慵绵软的模样,低叱一声:“散会。”
*
正值辰时过半,一日之计在于晨,崇华殿内十三名女侍正在廊前柱后忙忙碌碌。
其实师祖是招选了十四名女侍的,不过照华门的陈瓖姐姐不算在内。因为陈瓖姐姐有个特殊的任务——服侍师祖就寝,所以这些劳力的活儿是不需要她动手的。
从前没有想到过,作为修仙界第一个仙门的天清宗会这样冷清,整个天清宗除了师祖练功修习的无极殿,就只有这座崇华殿可以住人。还有就是另一边的宗堂,那边只住着几百名宗门的师叔,冷郁的师叔们个个俊朗萧条,并不与外界晚辈打交道。
所以十几个姐妹都分配在了崇华殿里。
按着各门各派的等阶,分配各自的任务,比如木系刺荆门的花烟分管端茶送水,火系魁星山的魏芳负责蒸饭,灵音宫张玲儿为师祖叠衣袍,而位份最低的七星门下小岛主女儿云篱,一般就是抱个小木桶,趴在殿前廊后的擦地板了。
师祖好像独独就偏爱陈瓖姐姐,以致姐妹们不约而同以陈瓖姐姐为上。进来这些日子,陈瓖姐姐每夜每夜都在服侍师祖,直到天亮才一身水汽、乏力不堪地回到集体的寝屋,然后倒头就睡。
这样受宠的日子,也不知道是叫人羡慕还是叫人恐慌……师祖那个,也太厉害了点。果然修为了得的人,在双-修上都极不一般吗?
想起师祖银面具下阴恻绝美的隽颜,小姐妹都有些不敢往下猜度。
这厢正自忙碌着,有的炊饭,有的擦柱子,有的洗衣物,只见李讫一袭漆黑长袍从三层台翩翩而来,连忙双手搭额,恭敬伏地道:“见过师祖,师祖朝会回来了!”
“唔。”李讫飞眉淡哂,对这群花花草草他还真是不知应付,奈何英华仙长与百慈夫人一定要塞来。瞄了眼近在足下的一名双月髻少女:“去找个笼子给我。”
说着便自往无极殿方向去。
云篱愣了愣,生怕是听错:“笼子?”无极殿的方向不是禁地吗,非师祖许可连宗门师叔都不得靠近?
张玲儿在边上白了一眼:“叫你拿你就拿。”
张玲儿语气包含怨气,她爹去世得早,寄住在灵音宫叔父门下,本想在各宗门里寻个位份高的修成眷侣,今后便有得依靠。岂料被派进这儿鸟不拉屎的境地,到处乌泱泱的,真个是传说中的天界轩辕神剑一派吗?
“哦。”云篱连忙喋喋爬起,擦了擦手去找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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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山石小径环绕,小径两旁的树丛花草也像水墨的黑青颜色。路过宗堂才能到达无极殿,从宗堂之后的路,越靠近无极殿,头顶四周的乌泱青雾就越浓。
云篱一手提着一个笼子,一路打量着环境过来,心里迷惘,为什么圣如谪仙的天清宗会是这般诡秘。看到巍峨高耸的无极殿匾慌忙停住:“师祖,笼子到了。”
清秀朴素的云篱声音也细脆,话音方落,手上一只大的笼子就不见了。
因为师祖未嘱咐,她也不敢擅自离开。
无极殿里股股黑云在四壁冲撞着,李讫长袍掠过之处,那黑云就像长了眼睛似的,想要攻击又萎缩散去。
泛着幽蓝淡光的石台上,一只小猫正在瞌睡。小猫毛很长,肩背和四肢是深褐的长毛,胸腹则是浅色的软毛,背上的毛被压得有点扁,两只耳朵小巧尖尖的,已经睡了三天还不知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