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御医沉默了一阵,看着元子晋的脸庞,思绪一瞬间拉回十几年前,那个躲在角落里偷偷流泪的小孩。
他缓缓地开口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记得那个时候沈贵妃生了殿下后身子一直不好,皇上召集了所有太医院的人来为她诊治。我曾把过她的脉,脉象混乱,气结于心。”
“这病严重吗?”
“每个人情况不同,身体强壮的人基本不会出大事,只需慢慢调理即可痊愈。可沈贵妃那是身子虚弱,调理起来十分困难,不能有半分差池,我那段日子日夜守在九韶宫寸步不离,终于贵妃的病情有了起色。”
“可母妃去世的那一天,她身边根本没人!”元子晋冷冷地说道。
“殿下请耐心听我说下去,我毕竟是个外臣,不宜在后宫久留,故而沈贵妃的身子好转后我就回了太医院。谁料到未过半年,贵妃的病情又复发,这一次来势汹汹,太医院都束手无策了。”
“然后呢?”
“皇上心急万分,自此罢了朝终日守在沈贵妃身边,听闻家师医术高超,特花重金将家师召进宫中医治贵妃。家师探过脉后将太医院给贵妃开的药方全都撤了,重新写了一张。贵妃吃了家师的药后病情又稳定了下来,但有一个隐患。”
“什么隐患?”元子晋焦急地追问。
“家师开的药方里有一味药微毒,所以每次我们都是小心谨慎地控制分量,但毕竟积少成多,若不解毒还是会有生命危险。”
“可有解药?”
“有一种草药可解,但是终日生长在高山峻岭中,十分难寻,连家师也只见过一次。他就凭借那一次的记忆画了一张图,皇上没有迟疑,不仅给各地下了命令,还亲自带领太医院的所有御医去附近的深山里四处搜寻。可还没有等到我们寻到那草药,沈贵妃她就…”
元子晋已经平静下来,脑中迅速吸收刘御医说的内容,深究道:“所以我母妃死的那一日,太医院是没有人的,那么谁给我母妃抓得药、煎得药?”
“这个你放心,我一早就将药的分量一一秤过,确认没有差错后才放入砂锅中,那药是我看着煎好了端走后我才跟随皇上离宫。唯一与平日有所不同的就是…”
刘御医皱眉,看了一眼元子晋直言道:“那一日好像沈贵妃身边的婢女病了,我记得是姜侍卫来取得药,可送药碗回来的人却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宫女。”
元子晋敏锐的目光直射进他的眼底,喃喃道:“长什么样子?”
“这我实在记不清了,隐约记得她眉间有一小块红色的胎记。不过也可能是我多虑了,那药渣我细细检查过,分量并没有增减。”
“那宫女你之后还见过吗?可知晓名字?哪个宫的?”
刘御医摇摇头,直言道:“我就见过那一次。”
莫一瑾俯着身子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大骇。她隐约意识到沈贵妃之死有疑点,只是没想到这般复杂。
她眯着眼透过一点点的缝隙看着元子晋将手里的药方放在矮桌上,转身无视外面的大雪推门而去。
元子晋出门时未掩门,如今一阵阵大风刮得房门呼呼作响,卷起了地上的白纸。刘御医立马将矮桌上的药方握在手里,整个人背对着大门,小心翼翼地摊开来细细研究。
莫一瑾见刘御医又陷入自己的世界中,立刻给萤儿使了个眼色,两人偷偷从正门溜了出去。
卓风冒着风雪回来时,见房门大开,屋子里已经被吹得一片狼藉。他急忙入了屋子抖了抖伞上的积雪后将门合实,把伞收拢靠在一旁的圆柱上。
绕过屏风看到雅间空无一人,他疑惑地卸下肩上的药包,里头装满了一袋子的金疮药。
他回到刘御医的身边,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张纸,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不耐烦地打掉那人的手,侧身继续研究。
“师父,莫姑娘她们走了吗?”
“什么姑娘?”刘御医完全没在意他在说些什么,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药方。
“就是那个莫一瑾莫姑娘啊。”
刘御医眼神一晃,这才反应过来,眼底闪过一丝慌张,抓着卓风的衣袖道:“你说什么?莫一瑾她方才在这里?”
卓风不理解他为何反应突然这么大,老实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莫姑娘的手受伤了,来咱们这要点金疮药。我怕打扰师父您思考,就带她去雅间包扎。正巧金疮药用完了,我就去外面买一些回来,可回来后却不见她的人影了。”
刘御医猛地转身朝那扇屏风望去,眼底渐渐变得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