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精病的脾气一般都不好,动不动就大吼大叫。
譬如薛月见,稍不留神说两句他就骂天骂地。又譬如谢雪满,莫名其妙就闹着要和她恩断义绝。
糟老头子这种听不得实话的毛病也不算什么。毕竟他是个自信心爆棚的霸道龙傲天,老了也没虚心的品质。
少君早已习惯。
她终于揪着关尹子问清楚薛月见的秘密。
“他那几年都在魔域里。”关尹子说,“借助我师弟的修为,过玄渊外的瘴气不难。再加上他身体里叶曼殊的血统,混进去顺理成章。魔物们排外……”
“要换成普通凡人或者仙洲修士,就算突破瘴气到达玄渊,若是找不到相好的魔族庇佑,三两下就会被那些怪物当储备粮群攻撕烂。魔族对人或者修士的气息敏锐至极。”
“至于我,身上带着魔都大衍害人至宝寒蛊,谁也不敢吃上一吃,那回闯进去,碰到一般的家伙,他们反而怕我。”
“如此的话,能在玄渊里生活的,只有天生的魔物、闯进去被魔物圈定的,或者如我兄这种沾亲带故的,如你那样身带异物能骇退他们的?”少君皱眉。
“正是如此。”关尹子挑眉,“要不然,薛月见何必那么麻烦和我师弟弄那什么移形作影?你谢师兄现成的武力脑力高手,直接卧底进去,就他那标致模样,随便碰见个魔女迷得对方五迷三道的,要什么拿什么,不比半壶水的薛月见好使?”
初光剑在鞘中,少君很不满意地拄着它往地上敲了敲。“你踩压我兄?”
对方摆手,人在屋檐下的和气,“没有没有,你误会了。”暗地里切了一声隐形兄控。
“叶曼殊那女人虽然看着没战力,但养着防不胜防的恶心虫子。你是不知道你哥和你爹当年用了多少办法,又是毒又是箭的,都没制住她。每次眼见着要成功,最后都莫名其妙地死成别人。”
在危险的边缘反复试探作死,又不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而且大搞杀人放火的阴谋,杀的还是至亲,想想那场面都丧心病狂。夜来瞥一眼兴致高昂的关尹子,“她必然知情,难道不会发火?”
要是本君反复被人想弄死,甭管之前本君有没有先弄他们,也甭管占不占理,本君一定会被刺激得狂性大发,干脆一口气搞死他们。
“她?”关尹子讽刺地笑了,“跟玩蛐蛐似的逗你父兄呢,恩威并施雷霆雨露的。有一次闹得严重,她施蛊差点真把薛月见弄死,你爹那老不修损失二十多个暗卫才捡回他一条命。”
“你哥躺床上人事不省半旬受够了罪,她才大发慈悲解蛊。我琢磨着像她这种丧尽天良的牲畜,估计想着:弄死这两只还得去找另两只替换上,麻烦又不一定听话,还不如将就着留人苟活。”
听起来真不是人话。但夜来什么也没说。
薛月见实在难以忍受前途性命不卜的生活,转而想寻找叶曼殊的弱点。糟老头子应该告诉了他叶曼殊的来历。
所以他冒险去了魔域。
“一年前,他逃回来的时候惨不忍睹。”关尹子唏嘘,“真是白瞎我师弟给他的一身本事。不过也是,没修过道,哪用得来法门?”
“哦对了,我好像没跟你讲他差点被亲娘弄死是为什么。”叙事乱七八糟的关尹子摸脑袋又调回去,“那次我找你谢师兄帮忙,拿了点上界的东西,帮忙把叶曼殊关在宫里,琢光凌虚剑意的指戒和紫光山无极业火的雷符,当晚就把她和房子夷为渣都没有的平地。”
“我们以为她铁定完了。唉……”老酒鬼扼腕叹息,“哪想到第二天早上她笑眯眯又出现,还亲自夸薛月见‘你长本事了’。然后你哥就悲惨地被给了点颜色瞧瞧。”
那颜色也未免太重了点。
蛇精病战蛇精病。好刺激的描述。
冤冤相报死也不休,大概就是指这种情谊。
身为一个正经人,少君果然不适应毫无人性、毫无感□□彩的相杀故事。她既不能鼓掌赞叹叶曼殊本事逆天打脸众人,也不能颂扬薛月见百折不挠勇斗恶势力。
复仇联盟父子二薛立志大义灭亲,少君不会天真圣母地以为叶曼殊无辜可怜。她不是中间好话连篇家和万事兴的和事佬。
蛇精病女王叶曼殊的可怕她亲眼见过。没有对错,只有想不想的邪恶肆意。
骨肉相残,关尹子尚且可以以旁观者的身份论胜败,换了她和薛月见,忆起对峙恐怕只有夜深胆寒。
叶曼殊是恶势力吗?她的确是。
薛月见从小被笼罩在性命不保的阴影之中,连同胞手足也护不住,他已经很惨了,还不得不绞尽脑汁地绝地反击,狼狈艰险、无所不用其极地灭绝掉内心残存的母子人伦。
即便悲剧的始作俑者是叶曼殊,杀她也不是件痛快的事情。
薛月见必定也和少君一样,曾保留着一部分不甘心死去的天真。
天真或许不用与亲生母亲你死我亡。
“我兄实在辛苦。”少君叹了口气。
关尹子继续说道,“魔域极北山巅,自然生长着少量的裟椤树,有时候会有双树对生,日复一日承接天地精华,两棵树必然要一生一死。如果活下来的那颗一反常态的茂盛荣华,砍掉剥出的树芯能拥有净灭邪祟的力量。”
“你哥找到了双生的裟椤树,但其中一根还未完全枯死。因为被魔物发觉,他等不下去,只能狠心砍掉完好的那棵冒险回来。它确实能抵御叶曼殊的邪物。你爹没遭殃。”酒鬼摊手,“但结果很显然,我们还是赌输了。或许裟椤树的神力还没完全长成。”
“薛月见从魔域逃出,是月谷的人把他送回京,我道观里床上躺到快一个月才清醒。我不知道他搞过什么大事,但趁着他胡言梦语,我听到了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