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有望从周家那里买的芽茶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回到了祁家主宅。
祁家安人方氏得知别庄来人了,便赶紧招那人到面前,问:“春哥儿怎么不回来?”
那仆役知道安人这是想四郎君了,便道:“四郎君说他很想安人,奈何猪舍事情多,得耽搁些时日才能回来探望安人。不过四郎君虽然事务繁忙,可得到了好东西也不忘安人,这便命小的将这些茶叶带回来给安人与郎君们。”
方氏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道:“快让老身看看,春哥儿又给老身带什么东西回来了。”
待她发现是茶叶,脸上也没有什么失望的神情,而是吩咐道:“把房里的茶换成春哥儿送回来的茶叶。”
婢子有些犹豫:“安人,这房里的茶叶都是洪州双井茶,就这么撤下去了,万一来了客人……”
方氏淡淡地道:“春哥儿给老身送来的,必然是最好的。”
祁家上下都清楚方氏是如何无底线地宠溺四郎君的,闻言,便也没有再劝。
恰巧祁家二郎君来给方氏请安,他在进门之前,看见一群人将茶叶都撤了出来,觉得有异,便问那婢子:“阿嬷那儿发生何事了,怎的将这么多茶叶撤了出来?”
那婢子可算是找到另一个能主事的人了,道:“还不是因为四郎君送了一些不知哪儿的茶叶回来,安人便让人将双井茶给换成了那罐茶叶!”
婢子倒也不是因为埋怨,而她在祁家做事也很多年了,知道祁家待客的礼仪之道,也清楚若是让客人尝到了一些不好的茶,传了出去怕是会令祁家丢人。
祁家二郎闻言,如隼如炬的一双眼睛眯了眯,其中似有怒气,又有轻蔑。他没说什么,进了方氏的院子,规规矩矩地在门口等婢子通传。
“安人,二郎君过来了。”
方氏的眼中也不是只有祁有望,这二郎君也是她的孙儿,她自然也很期待他的到来:“快让他进来。”
祁家二郎君进了屋,规规矩矩地便朝方氏行了礼:“孙儿有文见过阿嬷。”
方氏眼中的一丝期盼又因他的举动而浇灭了些,声音有些淡:“嗯。今日怎么过来老身这儿了?”
“过来探望阿嬷,也看看阿嬷这儿是否缺什么,下人可伺候得尽心?”
方氏也知道自己儿子不在家,这打理家族事务的便是这排行老二的孙子,所以他过来询问也属正常。可这般公事公办的模样,他与她之间,与那外人有何不同了?
“老身好得很。”方氏瞧了他一眼,“站着作甚,坐吧!”
祁二郎闻言便在方氏对面坐下,没过多久,婢子便端着茶上来了。
香醇的茶香钻入祁二郎的鼻中,他感觉能有这香气的茶叶应该是佳品。想到刚才那婢子说是祁有望带回来的,原本的他还有些不屑一顾,可这么看来,他那位弟弟还真的带了什么名贵的名茶回来。
方氏的鼻子不如年轻人,可当茶摆在面前时,她也一下子闻到了这茶香,茶香入肺,她那双精明的眼睛越发明亮,原本有些混沌的脑袋也越发清醒。
“这是春哥儿的茶叶吗?”方氏问婢子。
“是。”那婢子可不敢糊弄主家。
方氏连忙喝了两口,只觉得茶的滋味沁人心脾,恍惚间,她的记忆似乎回到了十七年前的那个冬日里。
那时候的她虽然才五十四岁,可身子却一日比一日差,尤其是寒冬的时候,关节偶尔会疼痛。女医的针灸能缓解疼痛,却不能根治。
直到她的外甥女生出了一个孩子,她发现这大雪铺盖的花圃里,竟有花草顶着大雪而倔强地生长着。后来雪融化了,那些花草更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就连她的关节的疼痛似乎都减缓了。
有一瞬间,她甚至听见了喜鹊的叫声,然而下人只当她耳聋昏聩了,这大冬天的,哪里来的喜鹊呢?
可宅邸内生机勃勃如初春的模样确实众人切实看见的奇景,因此她认为这是那刚出生的婴孩带来的祥瑞,也没有人能反驳她。
虽然后来每年的冬天都不曾再见这种奇景,祁家的其余人都认为那年只是凑巧,可方氏仍旧认为是祁有望的缘故。
她亲自抚养祁有望,渐渐地,也不想什么祥瑞了,因为祁有望打小就爱笑,又跟她亲近,她打从心底里便觉得跟这孩子有缘,对她自然是越发宠溺。
这茶的滋味与十七年前的那一日带给她的感觉十分相似。
“阿嬷,四郎可有说这是什么名茶?”祁二郎也觉得这茶的滋味不错,理应是名茶。
方氏让人把从别庄回来的仆役喊来,让他亲自告诉祁二郎。
祁二郎听了,有些不相信:“周家是什么名家?种的又是什么茶叶?我听都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