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初歇,长满瓦松的屋檐上,雨水滴答地滴落,落到长了青苔的石砖上,颇有节奏地奏响了春的乐曲。
清幽的庭园内,僻静的长廊下,祁有望坐在低矮的栏杆上,双手掩面,嘴里嘟哝着:“原来都过去十七年了,我现在伤心还来不来得及?”
她披散的长发垂落在半空,随着微风的吹拂而飘荡着,身上的罗衣略显单薄,肩胛骨的轮廓不经意地勾勒而出,令她的身形看起来纤细又颇为消瘦。
滴淌的雨珠被风吹成雨丝,悄无声息地溅在祁有望的身上,微凉的刺激让她稍微从自我沉浸的世界中回神。
不远处的老妇人看见她身上的罗衣,顿时便皱起了眉头,额头的皱纹堆挤成一条条“沟壑”。
老妇人从身旁的丫头手上拿过厚厚的毛衫,径直走到祁有望的身边,道:“春哥儿,你坐在这儿作甚?这天还凉着呢,赶紧将衣衫穿上!不然身子受了寒,可有得你受的了。”
祁有望一听“春哥儿”这个称呼,身子先是一僵,然后无奈地抬头,用那双大眼睛望着老妇人,嘟嘴委屈道:“老嬷你训我。”
朱老嬷一噎,瞧见她这模样,那颗心顿时软了下来,赶紧哄她将毛衫穿上:“我哪敢训你哟,快穿上,莫要着凉了,你若是病了、难受了,心疼的还不是安人跟老身?”
这毛衫是羊毛织的长衫,穿上之后十分暖和,本来因为有心事而没有在意周遭的温度的祁有望也明显地感觉到了身子的温暖。
她一扫方才的委屈,满脸笑容,笑嘻嘻地抱着朱老嬷的胳膊道:“就知道嬷嬷跟老嬷还是心疼我的。”
朱老嬷可真受不了她这般模样,倒不是嫌弃她,反而是对她信赖自己的模样太束手无策了。老人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的疼爱都超过了亲孙女,加上她这嘴惯会说好话,直甜到人的心底里去,宠溺她都来不及,又怎会嫌弃她!
朱老嬷软声问:“你坐在这儿作甚呢?”
“散步呢,累了就坐下来歇一下。”祁有望面不改色地说道。
“你大病初愈,出来散步也莫要忘了多穿些衣衫……”朱老嬷又关切地念叨着。
祁有望听着,可心思早就飞远了。
在觉醒前世的记忆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信州大户人家祁家的一员,与身边所有人一样,出生以来便接受着符合封建时代特色的思想教育,在同样的世俗氛围中长大,是个地地道道的“古人”。
然而四日前遭遇那野猪的威胁时,她突然就觉醒了前世的记忆,太多信息涌入脑中,以至于她承受不住而昏迷了过去……
想到这儿,祁有望的神情更加僵硬——她明明是因为信息量太大,脑袋处理信息超过负荷才昏迷的,结果都被大家误以为她是被野猪吓晕了,她祖母还想杀光那些野猪给她出气!
她的一世英名,怕是要毁了!
醒来后,她足足消化了三日,才接受自己当初是胎穿的事实。虽然她不清楚当初为什么会失去记忆而如今才觉醒前世的记忆,可对她而言,这或许是一件好事,至少她不会在前面的十七年里因为带着前世的记忆而让自己的行为异于常人。
可是想到前世的至亲,她的心头依旧萦绕着浓浓的愁绪。
朱老嬷很快便察觉到她的烦闷,但也没有开口劝慰她什么,而只是在心中暗暗叹气。她不知这孩子闷闷不乐的根源是什么,只是以她对小主人的了解,真正令其烦心的心事,怕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猪叫声,祁有望的注意力很快便转移了,她透过漏窗看见杂院里自家的仆役每人都抱着一只黑白花猪往猪圈跑。
有些许耳背的朱老嬷也听见了,忙扯开嗓子支使几步开外候着的婢女:“林檎,去问问怎么回事?”
婢女林檎向杂院急奔而去,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地回来禀报:“四郎君,奴问过了,是养在杂院猪圈里的猪不知怎的跑了出去,跑到那边的茶园里还吃了人家的茶树。那茶园的管事知道是祁家的猪,便让人给送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