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杂头吃力地拉着板车,终于来到乱坟岗。
他卸下肩膀上的套索,先拿起挂在板车左边车手上的葫芦,拧开盖子喝了口酒。
看着手中的葫芦,不由想起宁小七腰间的金葫芦。
同时喝酒,同是酒葫芦,为何宁小七的酒葫芦是金子做的,而他的酒葫芦是藤上结的。
真是不公平。
若是他也有个金葫芦,还用得着拉死人来乱坟岗埋,干这种又脏又累又晦气的活?
这种活,钱挣得不多,也就勉强度日,再喝上两口小酒。
若是碰上好光景,死的人多,就能多挣点。
可本就不多的钱,上面还私下扣了一半。
“呸,真是吃人血的人面狼!”老杂头骂道。
对于他来说,酒很贵。可常年累月接触死人接触尸体,若是不喝酒驱寒驱阴,命是活不久的。
他将酒葫芦挂回板车左车手上。另一边的车手上,也挂着一个葫芦,不过不是酒葫芦,而是装水的葫芦。
水袋太贵,买不起也用不起。还是葫芦便宜,山上有的去摘便是。即便没有,空葫芦买一个也不贵。
所以,当初他听说锦肖城那些傻子花大价钱买葫芦砸开,期望像宁小七那样砸出个金葫芦,他就直骂锦肖城的傻子太多,可惜了他无法去锦肖城卖葫芦。
葫芦自小从藤上长大,哪里会有金葫芦在里头。分明是宁小七在空葫芦里动了手脚,才能砸出个金葫芦来。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当宁小七的面说。
谁说谁是傻子。
宁小七是什么人?
他是神捕!
他的眼睛,不是普通的眼睛!
那是神眼!
宁神捕的眼睛里,有刀!
他看人时,眼睛里的刀能把人外面的东西统统刮下来,露出真面目。
你是贼,宁神捕眼睛那么一看,眼睛里的刀那么一刮,就将贼的真面目给刮出来。
这就是老杂头第一次见到宁神捕时,宁神捕给他留下的印象。
他觉得站在宁神捕面前时,自己的一切都无法遮挡地展现在宁神捕面前。
实在是太可怕了。
被宁神捕看一眼,他都双脚打哆嗦,恨不得把一切都招供承认。即便是三岁还尿床这事,他也会如实说出来。
“唉,宁神捕就是被宁神捕,说是来找袁熬,结果问遍整个县衙,一眼就看出丁夏不是人,是内鬼!”
“这个丁夏,可把大家害惨喽。”老杂头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老杂头自己也不知何时形成的习惯。只要独自一人,他便通过自言自语来排解心中一切。
“汪劲这人够狠,自己的哥也下得了手。”
“汪无畏,呵呵,以前大家都称他汪家主。威风啊,武林十二世家之一。我见他都不敢抬头。他也不会正眼看我。”
“如今。呵呵,被宁神捕打断四肢,汪家都不敢救他!”
“听说在牢里,就像一条死狗。”
老杂头带上锄头和酒葫芦,拖下板车上的尸体,一路将尸体往乱坟岗上拖去。
这尸体的主人是个老乞丐,熬过了冬天,熬出一身病。这个春天里,死了。
“能死在春天里,好啊。”
“把你往地下一埋,就像种树,也许能把你种活。”
自言自语的老杂头,将尸体拖到乱坟岗一处看似无主空地。说是无主空地,只是表面上没有坟包。指不定一锄头挖下去,就能挖到死人的骨头。
他丢下尸体,拿起锄头挖坑。
一锄头下去,没有挖到骨头。
二锄头下去,没有挖到骨头。
三锄头下去,出来一根脚骨头。
“晦气。”老杂头说完,移了下位置,继续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