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伤亡并不严重,大使馆除了一些不太牢固的器具跌落破碎外,其他几乎没有损失,但在距离几百公里以外的震心福岛县却没有这么幸运。
福岛县及周边的几个县市居住着上万名中国公民以及数以千计的中国旅客,地震引发的海啸将这里的很多地方夷为平地,即使侥幸从这场灾难中逃脱的人也要时刻担心被核泄漏辐射到的问题,救援客车都不愿向这里开。
他和几位使馆的工作人员已经和当地救灾小组不分日夜的寻找了三天了,实际上,他们从东京赶到受灾区就花了接近二十个小时,地震使路面损坏严重,道路坑洼不平,使他们分不清是车在颠簸还是余震在作祟。
抵达郡山市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四周黑却不寂,接连不断的余震隆隆作响,他们顾不上休息,第一时间把两车的救灾物资发送给临时安置所的侨民。
一同来的有几个附近领事馆的领事,在送达物资后返回了领事馆做侨民的联络安抚工作,只有温若桦和另一个大使馆的同事留了下来。
自愿回国的侨民撤离工作做得很顺利,他望着陆续撤离的人,眉头第一次放松下来。
灾难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与己无关时谁都会悲天悯人,但人人自危时往往先考虑的都会是自己,而现场的华侨却秩序井然的听从着安排,因为撤离的车辆无法承载全部,又优先让老人孩子和孕妇先上了车。
不到一天的时间,脱险的侨民全部撤离,四周开始寂静下来,整个郡山市只剩下了救灾小组和地下不知是否还呼吸着的人。
他茫然无措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坍碎的石块,斑斑的血迹,脚下的生命。
救不得。
“晓光,下一辆车来的时候你就回去吧,这里离核电站近,你还年轻,受影响就是一辈子的事。”手电筒的光线有限,他被地上的石堆绊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倾,路晓光从后面抓住了他:“若桦哥也没有结婚啊,而且我还年轻,就算……”像给自己打劲儿似的,“嗨!肯定不会有事的!”
他刚要说什么,隔着六七米的工作人员突然惊喜大喊:“这里有人!”
两人急忙跑过去,生命探测仪亮着微弱的光,一闪一闪的昭示着地下人的呼吸。
向下深挖,一下、两下……
他不停的试图和被埋在地下的人进行交流,但始终没有回应。
倒塌的房屋地区聚集了一群研修实习生,根据灾后清点,可能是一名女生,她的室友也在地震中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被跟随来的救护车紧急送往了医院。
但此刻他的焦急不为国籍,只是想要守护住那被检测到的微弱的心跳。
窥测镜探测到的情很不乐观,被困的女孩子处在两块石板之间的空隙中才免于即刻的死亡,但也是这两块石板加大了救援的难度,随便动一下哪一块石板,另一块就有可能坍塌砸在已经失去力气的女孩身上。
女孩必须保持清醒,至少在万一他们出现偏差的情况下她可以自救,温若桦试图和女孩对话:“同学,如果你能听见就轻轻的敲一下地面。”
里面还是安静如同孤岛,甚至比刚才更安静了,心跳声似乎更微弱了一些,不知过了多久,温若桦守着的生命探测仪发回了震动的信号,一下、两下,被困的女孩屈指敲了两下地面。
所有的救援人员喜极而泣,在这样巨大的灾难前,能逃出去的就是安全的,被困的几乎没有生还的希望,这是连日来他们收到的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若桦和晓光在不停的和女孩喊话,同时救援人员也在紧锣密鼓的布置着行动方案。
两块大石板被绑上绳子同时向两边扯开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清晨的第一缕光照到了地下,女孩的双腿被石板压住已经失去了知觉,失血过多使她呼吸都很费力,她勉力睁开了眼睛,看到目之所及的一切。
那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光,也是她见过最亮的笑。
救灾小组的人绑着绳子下到地坑中,首先把女孩举了出来,女孩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被救上来的一瞬间还有些惊慌失措的茫然看着周围的一切,高楼被地震夷为平地,满地都是海啸过后的沼泽。
温若桦扶着她的胳膊送到了担架上,女孩的眉心始终紧皱着,他又拍拍女孩的手臂:“放心,我们送你回家。”
救护车开走的一瞬,他才无力瘫坐在地上。
身上的痛楚慢慢清晰,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但天还是阴的可怕。他把袖子向上卷了一小节,露出满是伤痕的胳臂和磨破的指节,来不及去清洗伤口,又投入了下一轮的救援中。
这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时间紧迫他原本不想接的,但六感神通,还是拿出来看了一下。
目光触到名字时,他拿着铁锹的手抖了一下。
“若……温先生,我是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