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苏鸿舒诧异。
顾临泩顿住脚步,回身看向黑漆漆一片的模糊山林:“嗯,现在心上人不解其意,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站在她身边,解释给她听。”
……
崇德宫,太子端着书本挑灯夜读,然而细心些便能发现,他手上的书已经久久没有翻页了。烦闷了一阵后,他起身站在窗台看向外头的夜空。冷风一吹,也不知是不是大病初愈的缘故,竟令他浑身乏力,提不起劲儿来。恰巧太子妃提着食盒自门外经过,与他瞅了个对眼后,娇羞一笑,让他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殿下,妾给您熬了热粥。”太子妃推开屋门,将食盒放在桌上,把里面的粥和小菜一一端了出来,又打开第二层,看了看里头的药碗,微微迟疑:“嗯……吃过粥再喝药吧。”
“月棠,你看外头,月色不错。”太子难得有了些兴致,想着最近有些怠慢自家太子妃,讨好般往她身边贴了贴:“咱们去院子里……”
“今儿阴天,哪儿有月亮了。”可惜,孙月棠并没领悟到他的意思,转身用热水浸湿汗巾,替他擦了擦脸:“殿下的气色好些了。”
太子顿时泄了气,无奈地坐在桌旁端着粥碗抿了一口,暗自安慰自己道,孙月棠贤惠持家,无非是少了些风趣,人无完人,不能要求得太高。
然而外头夜鸦高啼,令他止不住想念起已故的先太子妃。那是他的第一位妻子,乃世家嫡女,温文尔雅,落落大方。百花宴上,他第一眼就相中了这位身着粉衣的姑娘,大着胆子多看了两眼,不慎被身侧的钟离莜给发现了。
那时钟离莜尚且年幼,却早慧得很。啃着果子发现自家大哥走了神,当场把果子一扔,一嗓子嚎了起来:“大哥哥喜欢大姐姐!”
举座皆惊,他跟孝德皇后慌忙左右开弓地捂住了她的嘴,却没扛住颢帝耳朵尖,笑着问道:“喜欢哪个姐姐了?”
“那个穿粉裙裙的姐姐!”钟离莜说着,跟泥鳅似的打他俩的胳膊底下滑了出来,三步并两步跑到那姑娘身边,叉腰道:“就是你!你最好看了,大哥哥中意你!”
于是在一片哄笑中,他就这么跟先太子妃对上了眼。想来也不可思议,那么多人,钟离莜怎么就猜到他在看谁呢?
那时所有人都赞誉他们为“天作之合”,连他自己也是这么觉得。他们在一起相知相伴了数载,感觉时机到了,顺理成章地要了个孩子……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那个“最好看的姑娘”就这么在诞下世子后的第三天走了,走得静悄悄的,似是睡了过去,以至于他现在都无法完全相信,总觉一切都是场噩梦。
“殿下,您想什么呢?”孙月棠发觉他眼中含泪,慌忙跪下拉住他的手,小心问道:“是不是惦记着公主?”
“不是……我……我在想……”太子语塞,总觉不好把实话说出来,便匆匆抹去眼泪,转身端起药碗吹了吹,局促地笑道:“啧,这苦药得喝多久?我怎么觉着越喝越虚了呢!”
“那咱不喝了。”孙月棠忙道,想把药碗拿下来,却见太子一饮而尽,苦得直皱眉头:“罢了,良药苦口。”
“实在不好喝,就算了吧……”孙月棠心疼地揉着他的后背。
“要喝的。”太子把碗放下,又多看了外头的月色一眼,心中多了些思量。对于孙月棠,他亏欠了太多,而且一辈子都无法弥补。那么他能做到的,便是尽量满足她的心愿。
孙月棠想要个孩子,一个自己的孩子,他是知晓的。偏偏他先天不足,身子骨弱,这些年又被朝政掏空了底子,以至久久没能令她如愿。孙月棠一开始在自己身上找毛病,一碗碗苦药汤子往里灌,他看在眼里,心里愧得慌。
如今“不慎聪慧”的太子妃终于琢磨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偷偷给他开了药方,他便心照不宣地照方子喝下去便好。能起作用,皆大欢喜;起不了作用,再想别的办法。
这时,一名内侍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见太子妃在,忙把话咽了下去。太子冲孙月棠使了个眼色,她便自觉地退下了。内侍方上前道:“殿下,您让奴才找的那位乐师,出宫了。说是家母重疾,回去尽孝了。”
“家母?”太子微惊。顾临泩可是口口声声说过自己父母双亡,这上哪门子蹦出个“家母”来?!
坏了……他滕然站起,焦虑地负手踱步了半天。这小子定是偷偷跟着钟离莜走了。他想做什么?至于这么寸步不离吗!
“那个人呢?那个姓胡的。”太子低声问道。
内侍答道:“禀殿下。那个胡康胜及其家眷被判了个流放,听说他父亲——胡知州见情况不好,想跑,被仇家乱刀砍死了,尸首扔在荒郊野岭喂了狗,官兵找了半天才给找出来。”
“哪个仇家干的,务必查清楚。”太子心中一沉,挥退他后垂首沉思了起来。
顾临泩此人,出现得未免太恰到好处,又铁了心地跟在钟离莜身边,令他捉摸不透。此人若是能交了底,那定是个可用之材。但现在……
“娘,你要保佑她……”太子前额生痛,莫名心慌气短,捂着胸口静坐了好久才平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