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做了个梦,但她并没有意识到。
因而她只是突然有些错愕,为什么会在苗疆的山上,跟几个人一起,提着剑,收拾妖物。
她脑子迟钝地思索着,表哥呢表哥在哪儿这时候,表哥已经失踪了。她在长生门待不下去,自己出外谋生了。
那几个人对她说:“刃齿妖虎已经死了。我们只占妖物护着的这一片灵药、妖虎给你如何”
他们几个都是一伙儿的,谢韫出力最大,却打不过他们联手,占的东西最少,很公平。
谢韫默不作声将妖虎拖到河边。
妖虎引气修为,尚未成丹,只有一身血肉有点价值。
刚才同行的修士跑过来找她。
他到山中找灵药也是锦衣华服,有一种权势堆起来的骄傲和尊贵。
他一把将谢韫拥进怀里:“你这个年纪,才引气中期。不如跟了我,你的出身和修为,当正妻是不可能了,当个侍妾却很好。将来我成了道,必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韫厌恶那种贪婪的目光。
他明示暗示无数回,终于忍不住摊牌了。软的不成,这次要来硬的了。
谢韫的灵觉告诉她,剩下的四个修士就在不远的地方。
男修从水中的倒影里看见那张脸——她的脸,肌肤如雪,乌发如云,白馥馥、嫩生生,真美啊,像朵弱不禁风的茉莉。
叫人忍不住想掐下来,在手中把玩。
何止适合当侍妾,更适合当炉鼎。灵药进多了,也就没有效用了,没有炉鼎,他拿什么成道啊。
他在谢韫的脸上胡乱亲了几下,像是……就好像是有蛇在她脸上爬来爬去,又阴冷又黏腻:“你看,你跟着我,那批灵药都送你了,引气后期的、人仙的功法也有了,资源也有了,可以安安心心在府里待着,也不用在外边跑,你瞧瞧,你这么辛苦,多叫人疼。”
谢韫没有反抗,她反抱上他的脖颈,那双玉臂像柔韧的春藤,男修喜欢极了。
谢韫的双臂锁死了他的颈子,轻轻一扭,男人的脖颈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男修的眼睛瞪的很大,好像并不明白,为什么从来逆来顺受、温温柔柔的谢韫,杀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
谢韫没有害怕,她很快意。
就算跟这个人一伙的几个修士要来杀她,就算谢韫最终被打落在那条清澈的小河里,她心里却没有一点惶恐。甚至在水漫进口鼻,几乎要窒息那一刻想——
其实美这种东西,谁会不喜欢呢。
但是美貌这玩意儿,生之微贱,还不如不要。
她的意识浑浑噩噩地脱离了躯体,在萧瑟灰沉的天空中飘荡着,风一刻不停地呼啸着,她四顾无人,不知前路,不知退路。
她看到了苍穹之下,许多人的生死沉浮。
她死了么?似乎是没死的。
谢韫记得她杀的那人是清虚宗弟子。
之后她被追缉得很惨,全然见不得人。是替九微宫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儿,才得到一个栖身之所。她不算九微宫弟子,得不到资源、没有好的功法,但卫丹臣好歹给了她一门凝丹之法,修为靠时间的积累也能堆上去。
幸而她在七十岁那年结丹了。
人仙的处境比引气修士好得多。徐隐是一个大方的主子,在她有足够的利用价值的时候。
人仙到地仙,不容易,但是有路。
地仙到天仙,路断了。
天仙的传承不在九微宫,是由四大仙门的世家们共同保管的,各自轮流参悟十年。
天仙神通广大,大家都希望能出自家能出一位剿灭对家,却不希望其他仙门出一位天仙对付自家。
十年哪里足够?
她不过是想修行。
四大仙门这些人,为了各自的利益,却像一个阴魂不散的怪物一样,挡在她面前。
修行路道阻且艰。
后来徐隐跟她说:“这世道改变一变了。修行不应有门户之见,应当敞开各派秘法心得,天下人一同精进。”
谢韫觉得,他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神采飞扬的,那一双碧蓝色的眼睛里流转着摄人心魄的光彩。
多么美丽的愿景,多么好看的一双眼睛。
就算叫人死在那里边也甘愿。
谢韫惊醒了,她扬起头,正看见徐隐的侧脸,映着夕阳的余晖,他刚硬的线条好像都柔和了些。
徐隐的手正搂在谢韫下巴和脖颈之间,她一动,徐隐就发觉了,转过头来看她。
四目相对,寂寂无声。
徐隐端详着谢韫。柔和的阳光映得她的脸颊格外雪白好看,小憩之后,她的脸颊透出一种淡淡的红,她怔怔看着他,神色颇有异样。
徐隐摸了摸她额头,出了些冷汗,顺势把手搂在她肩上。
他无可奈何笑道:“吓着了?梦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