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微宫徐隐,年不过四十,一品金丹,修为远胜同侪,这几日来长生门交流,与人仙师兄们切磋,那一手剑术出神入化,手段之高。
更不必说,他身份尊贵,年纪轻轻,天然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连门中许多长老、执事都比不过他去。
徐隐颔首。目光却落到谢韫身上,数十道剑气快逾雷霆,几乎是剑光一闪后,谢韫身后就多了十几具尸体。
徐隐把监视她的人全杀了,动手又快又准。
他面不改色地把事情推到商陆头上:“也不知道师弟和什么人有仇怨,竟遣了这么多人来杀师弟。”
商陆看了看,那几具尸体死鱼一眼瘫倒在地的尸体,里边熟面孔还不少,长生门的人。难道他对谢韫动手碍着人的眼了?
商陆脸色一时发青:“……此事说来话长,总之多谢徐师兄。”
徐隐淡淡道:“举手之劳。我看师弟在外恐怕不大安全。”
三言两语就说得中年修士和商陆心里不安,不一会就匆匆走了,临走前恋恋不舍跟谢韫道了别。
谢韫低着头,心道徐隐胡扯的功夫倒是一直都不错。那个杀手不知是要杀她还是商陆,但后杀的这些绝对没动杀机,只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赶巧遇上了徐隐和那个杀手,这下跳进清水河都洗不清身上的冤屈了。
她跟徐隐打了声招呼,徐隐商陆几个说话的时候,她也不插嘴,只是商陆提了走,谢韫顺势提出要跟着莲生离开。
莲生在这一场变故里最无辜,却又受了好大的惊吓,脸色更憔悴了,谢韫只说要陪她去医馆,徐隐却不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负着手:“韫儿,我有些事儿要找你。”
谢韫最不喜欢徐隐负手俯视人,那样会给她带来很大的压迫感。她低着头不说话。
莲生多知情识趣,刚刚见着徐隐随手杀了十几个人跟捏死蚂蚁一样,冷酷无情,她怎么敢拂逆他的意思。
况且谢韫低着头,全然看不见徐隐凝视着她的目光是带着温度的。这煞星能有这样的神色,想必也是待谢韫不同的,她行了个礼,牙关还略有些打颤:“谢仙子有事,奴家怎么能耽搁你呢?”
路上的行人早被这一路的血腥吓跑了,其他人都被徐隐哄走了,只剩下谢韫和徐隐。
谢韫心跳如擂鼓。
“心跳很快,怕我?”徐隐笑了笑,语气漠然,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韫儿,你算计栽赃我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怕呢?”
那种沉如山岳的压力瞬间压在谢韫瘦弱的肩上,谢韫恍惚间觉得面对的不是十几岁的徐隐,而是那个有着百年积威的九微宫主。
徐隐一步步逼近,谢韫一步步后退,直到退到墙根,退无可退。谢韫一抬头,就能望进徐隐的眼睛里,碧蓝如洗的眼睛,像是表面平静的海,暗地里的汹涌波涛,使人稍不注意就被吞得连渣子也不剩。
谢韫扯动着嘴唇,牵起一抹笑:“我怎么听不懂,四哥的话?”
徐隐道:“东西都从碧楼西手上拿到了,可以杀了。你那个恶鬼花的母蛊,拿来吧。”
徐隐……都知道了?算计他的人,除非还有利用价值,否则,一向都死的很惨。
谢韫有不灭灵气在手,他就算杀她,她也不怕。但他要是对付表哥呢?
区区一个碧楼西,怎么配跟表哥的安危相比?现在不杀也就不杀了。
谢韫动了动嘴唇,一句话也没说,乖乖把东西交到了徐隐手上:“用木行灵气捏碎,碧楼西就没命了。用金行灵气捏碎……”
话音没落,徐隐就捏碎了,用的木行灵气。
谢韫不敢置信地望着徐隐,他就不怕,历下峰撕破脸皮对付他?
徐隐揉了揉她头顶,发出了声低笑:“徐某捏碎的,怎么查也查不到你头上了。”
碧楼西死了,徐隐就要花更大的力气,把汪绿水、何湄、琅玕果这件事压下去,得不偿失。很简单的得失计算,徐隐会看不破?
谢韫实在是太困惑了,直接就问出了口:“为什么杀他?现在杀他,四哥会很麻烦,不值。”
徐隐瞧着谢韫的脸颊,惨白得叫人心疼。他捏了捏谢韫脸上的软肉:“怎么不值?你心里不是舒坦了?”
谢韫心里松懈了一些,她动了动嘴唇,先用这件事对她发难,再动手杀了碧楼西,明明知道他耍手段恩威并施,心里还生不恶感,这可能就是贱吧。
“可是……为什么呀?”
她心里舒坦了,徐隐的日子可就不舒坦了。他这么舍己为人大公无私,是为什么呀?
徐隐反问:“问心桥边的时候,你也问过为什么?你以为是为什么?”
谢韫说:“何湄说你喜欢我。”谢韫打心眼里不信。
徐隐笑道:“为什么她这么说”
谢韫摇头:“我不知道。”
徐隐顿了顿,他微笑地注视着谢韫,一时间万籁俱寂。
风把他轻描淡写的话送进谢韫的耳里,她心里突得跳了一下,她听见徐隐道:“因为是她说得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