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家。
气氛一派肃穆。
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小时了。
蔺天成去阳台接了一个电话。
温伶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电话说,她眼睛亮了亮:“怎么样?是修儿吗?”
蔺天成皱眉摇了摇头。
“姐夫,我说现在这个时候你还能坐的住,他们要谁就让谁去呗,这事阿修多无辜。”温九宵挑眉,翘着的二郎腿被放下,视线落到对面蔺简身上。
蔺天成也顺着他的视线落到蔺简身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没一会,蔺母从外风风火火的进来。
“现在什么情况,还没找到吗?”
蔺天成摇了摇头。
几个人,坐在沙发上。时间像一把匕首一刀一刀的剜在这群人心口。
温九宵派手下的人去找了,有人给他回消息说没找到。
他气的当场就发飙了:“姐夫,你还犹豫什么?过两天就是高考了,阿修全部的心血都在这次考试上,我姐就这么一个儿子,这如果出个好歹,他该怎么办?这件事谁做出来就谁担着,凭什么要我外甥承受?”
“你什么意思?”蔺母听着他含沙射影的话,旋即变了脸色,“你外甥在你们手里就是宝,我家儿子就不是了?别道德绑架。”
温九宵被怼的胸口窝了一团火,冷淡的瞥了一眼蔺夫人。
“你儿子被绑架次数多了,他自己有经验,我家外甥身单力薄,头一次经历,万一留下心理阴影,考试发挥失常谁来负责?”
宁悬撇过头,轻轻问向蔺简:“你第一次绑架时,害怕吗?”
顿时,鸦雀无声。
没人似乎考虑过十三岁的孩子被绑架之后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
所有人看着那副场面,都觉得这个孩子太可怖了。
他拿着啤酒瓶划破了这群绑匪的身体,现场一片狼藉。
过后很多次,他都能梦到那副场景,鲜血淋漓。为了活着,他拼命的反抗。
但是蔺天成那个时候并没有觉得蔺简需要心理医生辅导,也没有觉得他这样嚣张胆大的人会有心里阴影。
更多的时候,都是那个少年午夜惊醒,一遍一遍的给自己做暗示,度过那些暗无天日的黑夜。
蔺简轻摇摇头。
温九宵嗤笑一声,“他?他没把绑匪搞死都算万幸。”
宁悬轻敛着眸,一股冷意迸射而来,他冷冷淡淡的开口:“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被绑架都不怕,蔺修怕什么?”
“你……”温九宵板着脸,仓促的解释,“他胆大,我外甥胆小。”
“姐夫,你说怎么办吧,这时间不多了。”
所有人将目光投落在蔺天成身上。
蔺天成将手揣成拳头,掌心里冒出一层汗。
蔺天成脑海充斥着一片七嘴八舌的争吵声,警方要求按照对方的意思配合。
可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拎的很清。
他跟蔺简好不容易修复的父子关系,无论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宁悬这件事让他不至于对这个父亲太冷漠。
可蔺修呢,也是他儿子。
温伶在一旁哭的泪流千河,恰在高考这个关头,他无论如何选择,都不会得到他心里想要的结果。
终于,在所有人紧张的等待下,蔺天成将视线徐徐落到蔺简身上,“你……”
一个“你”字刚出口,蔺母就打断他的话,“让阿简换人,我不同意!这件事,蔺天成你自己想办法。”
“我……”蔺天成无可奈何的摊平,“你要我怎么办?这只是权宜之计罢了,我不会让他受伤。”
蔺母:“蔺天成,你知不知道那些人他们穷途末路,不贪钱那就贪命,你让他一个孩子去,你就不怕他出事吗?”
温九宵插嘴:“别道德绑架,你儿子的命是命,我外甥就不是了吗?姐夫,还犹豫什么,换人去!”
蔺母瞪了他一眼:“这儿没你说话的份,蔺天成,你今天要是让他去,我跟你没完。”
“好了,别吵了。”
嘈杂的声音扰的蔺简心神不宁,宁悬担忧的观察着他的表情。
至始至终,他都是冷漠的杵在那里,低敛着眸,神色严肃。
蔺简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安静。
少年的眸底一片冷漠,他站起来,定定的看向蔺天成:“我去,之前欠你的情,我还。”
蔺天成还在揣摩着他说的话,愣时没反应过来。
蔺简面上平静无波,转身撇向蔺母:“您也是,别假惺惺的了,我会留着一口气,给你儿子匹配。”
“你们放心,欠你们的,我都还。”
少年的声音通透淡然,像是一把冰刃在地上划拉的声音,冷冽的没有任何温度。
他像是早就做好这个决定一般,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更没有一种对亲情的留恋。
在他眼里,看不出什么。
“那我呢?”身后,一句低低哑哑的声音缓缓传来。
蔺简舔了舔唇,微微扯了扯唇角安慰他道:“还完了,我们就自由了。”
如果之前的生活他对亲情还有几分留恋,自从宁悬出事的时候,那份感觉已经消失殆尽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人与人之间你帮我我欠你的人情罢了。
被套上枷锁束缚住身脚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
他只要还了,就没人会以亲情的名义绑架他,对他男朋友指指点点了吧。
“走吧,还愣着干什么?”蔺简风轻云淡的扫了一眼蔺天成,“你儿子不救了?”
即便此刻,蔺天成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除了心里有几分酸楚之外,他干咳两声,没在说什么。
能不救蔺修吗?
不能!
蔺母堪堪站在他们身后。
从始至终,蔺简对她的态度不冷不淡。
似乎这种母子亲情于他来说,可有可无罢了。
十几年了,该怎么过来就怎么过来。
哀莫大于心死。
“你不准跟着。”蔺简轻轻眯眸,对身后的宁悬道,“好好复习,考完试我带你去玩。”
宁悬脚步一顿,蹙着眉头,“你不考吗?”
“不准跟着。”蔺简担心他这执拗的性格依旧会跟来,又补了一句,“敢跟着,就分手。”
果然,这句话彻底震撼住了他。
*
到6月6号的那天下午。
警察依旧在市里排查犯罪人员的窝藏点。
除了猜测与宁悬叔叔有点关系外,其他消息一概不知。
蔺修当天晚上回来,就接受了心理辅导。
接下来的两天,温伶陪着他,细心的帮他复习。
蔺简灯光绵延至凌晨,小屋里细诉着母子情深。
却不会担心那个在他们看来桀骜不驯的少年被带到一辆面包车里,黑暗裹挟着血意,一路奔波。
这确实是宁悬叔叔手下的那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