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对面还在懊恼的秦禄明,李祁微微一笑,这个十几岁的少年或许并不知道,他最大的优点,其实并不是家世,不是钱财,不是年少,而是那份干净的心。
李祁这一世不缺钱,不缺房,但却是一个受人白眼的外室子,这种地位,比前世的那些什么小三的孩子更令人尴尬,李祁记得没错的话,前世里,小三的孩子,是有继承权的,可是在大殷,外室子,如果没有例外,终身不入族谱。
他和母亲两人安静的居住在一个小院子里,周围总有邻里指指点点,知道他身份的人,及时嘴上不说,眼中总免不了鄙夷,可是秦禄明却不曾有过,他知他是外室子,但知道就是知道了,再无别的,依然与他兄弟相称。
他当初拿着第一部《梁丘传》,走遍了京城几大书肆,总有人嫌弃他年少,连看都不愿看一眼,或者就是准备低价买断,可是只有秦禄明在阅读后,被故事打动,真正平等的与他商讨书籍出版。
包括现在来的陈静萱,一个远方的、从未见过面的表姐,也能坦诚相待,不因她是那种而看低,不因她是投奔而来的‘穷亲戚’而不屑,而是实实在在根据陈静萱的才华,让她做账房,能够真正听进去这个刚来的账房的指点。。
说秦禄明天真也好、愚蠢也罢,可就是这份天真与愚蠢,让李祁交到了这世以来,唯一的挚友。
明明身是社会的既得利益者,偏偏有颗众生平等的内心。
这,就是他的秦兄啊。
李祁端起茶杯,掩住自己不受控制的微笑。
所以,哪怕已经隐约知道自己掉入了,一个名为丰来书肆的大坑,李祁也从未后悔过。
有谁不曾年少,不曾轻狂,秦禄明想通过商业摆脱来自家庭的束缚,他何曾不也是想通过写话本,离开李府后,依然功成名就,做个富贵闲人,反正……
他们还年少,有的是时间试错,不是么。
秦禄明还是低落着心情,若不是今日有了陈静萱,他可能一直以为他这个丰来书肆的掌柜和东家,当得还不错。
今天他才知道若是没有母亲给他的体己钱,没有父亲的官位,没有误打误撞盘下这家位置不错的书肆,没有遇到贤弟……
此时的秦禄明陷入了略微尴尬的自卑状态,终于意识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厉害,现有的成功其实也不过是运气使然,皆不是他本身的能力。
秦禄明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渴望展示自己能力的时候,他们希望得到别人对自身的认可,而不是对长辈所带来的优势臣服。
若是李祁知道秦禄明心中所想,定然要笑他两句,典型的没挨社会毒打的青少年思想。
一旁的陈静萱有些无措,她到底也还只是个刚出校门的小姑娘,见自家掌柜表弟一脸悲愤,也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以为自己一来就得罪了老板。
“表弟,你也无需自责,我看过账本,丰来书肆这两月还是有许多盈利的,其中不单单是李公子的《梁丘传》,也得力于这书肆所在的地方选的很好,而且留下了之前这书肆的许多匠人和画师,这些才是一间书肆真正的根基,像我方才所说的那些,其实不过是锦上添花。”
陈静萱仔细想了想,她来京城就是想混出个样来,告诉她爹娘,就算她不嫁人,也一样能过的很好,如今表弟这丰来书肆刚开不久,表弟信任她,书肆还有群技术好的印刷匠,有画师,还有能写好话本的李小公子,最关键的是,他们缺少像她这样了解商户的人,说不准表弟这丰来书肆正好能让她大展手脚。
“表弟放心,既然你相信我,那李公子的《梁丘传》就交给我,五千本,两周内,我一定卖完它!”
陈静萱雄心勃勃,目光坚定,让本来普普通通的一张脸,瞬间吸引人起来,也不怪有人常说,工作的人是最美的。
秦禄明也收回动摇的内心,摇着扇子,微笑着,“好。”
多想无益,只要他还是他,就有凭借自己成功的一天。
羽扇纶巾,依然是富家公子,一身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