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毒之人…竟是绛吟。
任沿行有些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他抬眸望去,那人已被帘遮了看不见。
戛然而止的曲声拉回任沿行思绪,美人舞毕,大殿前方原来有片树林,刚才任沿行并未注意,难怪这场子这么宽敞。
黑林被殿前花灯点亮,数只红眼在黑夜中蛰伏,光看那红眼,众人就已坐立不安,这是九州最凶猛的奇兽宵灵兽。
“这是做什么?”
几个侍卫拖了个人上来,毫不怜惜地将其摔在了地上。
那是个少年,瘦弱的少年蜷缩在地上,手上带着沉重的镣铐,他费力抬起头来,干涸的血液凝在脸上,眼里却没有半点屈服。
少年清澈的眼在黑夜中分外明亮,记忆在某一处被点醒,那日在金墟的少年在任沿行脑海里很快有了脸。
那个少年名叫单纯,是任沿行从小到大的贴身侍卫,他为人忠心,对任沿行更是忠心耿耿,这下金墟国一战,任沿行身边更是只剩下了这一个人。
任沿行脑海里闪过些零零碎碎的记忆。
年幼的他因为贪玩没背着几句诗,太傅便让他在门前罚站。
当时烈日当空,任沿行自小体弱,被太阳这么一晒只觉头晕目眩,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唤他。
一个小男孩正躲在树后面,他有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向任沿行看过来时,睫毛扑扇扑扇的:“殿下…殿下…”
小任沿行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他小声:“单纯,你怎么在这?”
小单纯四处张望,看见没人了便鬼鬼祟祟地跑过来:“殿下,我知道你站不住,你把你衣服脱给我,我替你站。”
小任沿行有些犹豫:“可是…”
“没事,殿下,我背着站,那老家伙肯定瞧不出来!”小单纯笑了笑,一排大白牙整整齐齐。
于是,任沿行和单纯换了,结果便是单纯被太傅一眼认出来,父皇因此大怒,罚单纯在雪地里跪了一夜。
单纯自小便替他着想,那日金墟国灭,宁死也不愿交出任沿行。
数十只宵灵兽从黑夜中步出,紧盯着地上蜷缩着的少年,少年的身躯在风中如薄纸般弱不禁风,宵灵兽只一张嘴,就可以将少年吞入腹中。
任沿行攥紧了拳头,指甲嵌入肉里,渗出血来。
他的心莫名地隐隐作痛,似乎刀刀都划在他心尖上。
“以往射箭大会太过于枯燥,如今我们来玩点有意思的。”魏池坐于殿上,颇有雅致地剥着葡萄,“这是金墟战后唯一的俘虏,宵灵兽速度极快,这小子却受了伤跑不动....若谁能比宵灵兽先要了小子的命,谁就胜出。”
任沿行下意识捏紧手中杯。
此言一出,在座唏嘘,怪不得此次射箭大会要在宴会上举行,原来是要射杀金墟俘虏!金墟被灭已然引起江湖不少不满,这当众将其俘虏作为射杀猎物,更令人震愤!
奈何北朔尊主放话,为了能参加九州之巅在座义士不免巴结着:“可我早就听闻,这宵灵兽速度极快,我们普通人的箭可追不上他的速度,陛下,如何才能先于宵灵兽射杀这个少年?”
魏池冷笑,不作回答。
从未料想今夜的风这么冷,单纯摇晃着站起身来想往外跑,可是他脚上的铁链太过于沉重,身后的宵灵兽几步追上了他。
宵灵兽速度快,扑上来几步便咬住了单纯的肩膀,他的牙齿锋利,深深地嵌入单纯肉里,夜里有明灯,却也只能让人瞧见前方少年处大片血溅起。
在座已有勇士拔弓欲起,却有一记飞箭先他而上,从天而降,直接刺进了宵灵兽的眼睛里。
众人往放箭处望去,黑夜中席上突然跃起一人,白衣随月光流动,在半空中一个翻身,直接落在了席前。
这么大幅度的动作,他不由呛了一声。但是他手上动作却毫不停顿,转瞬即逝间从背上箭筒抽出利箭,纤瘦的手指拉满箭弓,一箭飞去。
这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另一只想扑倒单纯的宵灵兽。
满脸污血的少年抬起头来,与任沿行对视半晌,眼尾竟泛起了红。
席上几人呆愣了片刻,没料到这个看上去细瘦的人有这般力气,他握着弓箭的手指明明那么纤瘦,却在拉弓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
“先于宵灵兽前射杀这少年,只需要先将宵灵兽射杀即可。”那人身材修长,合着月流,握弓手指白如玉,飞箭忽然回到他手里,看着箭上淋漓的鲜血,他突然笑了。
那笑容莫名令在座众人战栗。
莫非是个疯子。
魏池轻轻擦拭着手指,将目光投向任沿行,有一瞬间的沉默。
样貌不佳,连声音都有些难听,这九州箭会,何时进了个这样的人?
魏池轻笑。
不过不碍事。
晚风起,任沿行在众人的注视下一跃而起,箭雨如瀑而下,招招射进宵灵兽的眼里。数十只宵灵兽感到了攻击,顾不上单纯,转头向他扑来,而他并不慌乱,反身跃回席上,数十只弓箭一并拉满,如雨而下。
速度极快,并且毫不收敛。
在座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那箭不差分毫地落在宵灵兽身上,众人皆惊,没想到这个相貌平平的白衣男子居然比他们还要先发制人,任沿行这么一来,掀起了其余人的激情。
众人纷纷搭箭,宵灵兽一共有几十只,他们箭法都不错,却比不上任沿行张扬的速度。
夜风也激烈了几分,任沿行恰好落在树林前,目光紧盯眼前剩下的巨兽,这是夜晚,很影响弓箭手的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