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花构树栽好了,你过来看看。”贡宝在身后喊。
黎下转身,看到一棵同样有金色树冠的亭亭玉立的大树,隔着一块空地,居然和乌家树十分和谐的感觉。
黎下想象了一下坐落在它们之间的茅草屋,十分满意地说:“真……漂亮。”
太好,他找不出合适的语言来形容。
怀江带来的这三车树苗和花草苗,沈厚仁和贡宝没有简单粗暴地使用他们的能力,而是在怀江的监督指导下,花了五天时间才种好。
黎下并没有看到他们栽种的全过程,或者说,他看到的只是九牛一毛,因为他在的时候,三个人总是兢兢业业挖坑栽树或翻土种草,一晌就种三两亩地,而他回家睡一个晚上,第二天,一个山头就种好了,和怀江修改后的设计图丝毫不差。
黎下对此已经十分淡定,他都不带多问一句的,白天把新种了树的山头看一遍,就找个舒服的地方坐着————他不敢去鸦息树上,因为一上去就想睡——用手机处理各种能在网上解决的事情。
黄昏时分提前回梨花坳,直接跑去神衣冢,放松心情,同时寻找合适的树根。
前两个晚上,他只在神衣冢找,一个暴露在外面的树根都没有,可他记忆中是有的,长了几百上千年的树,有树根露在外面很正常,可他现在一根也找不到。
第三天晚上,在神衣冢一棵老柿树上小憩之后,他过了梨花河,在风回岭上,终于找到了一棵树根露在外面的老梨树,后面两天,又找到几棵老柿树和老榆树的根。
他用随身的军刀截了几段,都是捡离主根比较远、小孩手臂粗细的须根砍,不会影响树的生长。
他把树根带回家里,姥姥姥爷惊讶又忐忑,认定他冒犯了神衣冢里的神仙,直到黎下看够了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笑着说那几棵树都是长在风回岭上的,姥姥和姥爷才多少好了些。
姥姥说:“不是神衣冢上的,也不能多砍,风回岭这么圆这么高这么结实,多像是大神仙为了保护他的坟打的围墙啊,哎,我越想越觉得,肯定是。
你在人家的围墙上砍这砍那的,少了,神仙大人大量不计较,多了可就不一定了。”
黎下说:“咱们家还在风回岭上挖土撅石盖房子呢,神仙都没表示,我截几段小树根,神仙肯定不会计较。”
姥姥说:“话不是这么说的,你姥爷说,他们家来到这里好几辈了,都是少种田多栽树,你看,咱们家周围密密匝匝都是树,光是从你出生到现在,咱们家种的树和花花草草,没有五百棵也有三百棵,这些神仙都看着呢,所以才没降下惩罚。”
黎下前几天才在家里又栽了好几棵树,在坡下又种了十几种花花草草,没法反驳姥姥,于是跟姥爷求助:“姥爷,你也觉得我砍几段树根会让神仙生气?”
姥爷说:“你姥姥说的有道理,可你要是真喜欢,这么大的梨花坳,你有选择地砍几段小树根,想必神仙也不会放在心上。”
“哎呦呦……”舅妈在旁边笑出了声,“爸妈,花迷,听你们三个这么一本正经地讨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神衣冢真的住着个神仙,你们还亲眼见过呢。”
舅妈这么一说,黎下也觉得很好笑。
姥姥却不以为然:“你们怎么知道一定没神仙呢?没准神仙这会儿就在神衣冢吃着山楂柿子,偷听咱们说话呢。”
舅舅说:“怪不得飞燕迷信,原来根儿在妈这里。”
姥姥说:“迷信就迷信,我嫁到梨花坳六十多年,没病没灾,连个感冒都没得过,肯定是因为我对神衣冢敬重有加,大神仙保佑的。
飞燕生黎下,那么深山野岭的,生的顺顺当当,过后也没落下一点病,也是飞燕从小就喜欢神衣冢,对神衣冢的花花草草都爱惜得很,大神仙保佑她。
大神仙捎带着连咱们花迷都保佑了,他不到七个月出生,还能长得这么好,不是神仙保佑,你们说是什么?”
姥爷惯例和稀泥:“对对对,你说的对,咱们家日子能过这么好,都是神衣冢里的大神仙保佑的,都是。”
舅舅把树根带给齐正阳大爷,老爷子高兴得不行,可只高兴了大半天,就打电话给黎下说,让他以后别再费心了,那些树根可能树龄太大了,质地特别坚硬,他根本刻不动。
这黎下就没辙了,看来老爷子以后只能凑着大祭岭谁家出树,再找雕刻材料了。
怀江带来的小乔木和灌木远比大树多,大部分灌木和小乔木被选送到这里都是因为长得漂亮,只有少数几种是果树,且这几种果树都无法分株培育。
这天,黎下上了山,看到怀江亲自动手在他办公室前栽一棵小树苗,贡宝说,那是棵小果树,结出的果子不但美味,还有药用价值,能预防记忆力衰退。
黎下就问怀江:“你也擅长农艺?”
怀江说:“不能和沈厚仁比,只是喜欢花花草草,所以对植物培育有点心得。”
黎下说:“看着你不像摆弄果树庄稼的人啊。”怀江的气质更像个都市精英,还是精英中的精英那种。
怀江说:“其实所有植物都是果树,那些被人类单列出来称作果树的,只是它们的果实对人类更有用而已。。
黎下想想,好像确实如此。
他摸摸眼前一小片刚从土里钻出针尖大小,不蹲下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有东西的小苗苗说:“你确定它们能捱过这个冬天?”
怀江说:“它们原来的生存环境很差,如果在这里它们还活不了,说明它们活该灭绝,到时候我再给你找其他的花。”
黎下站起来,拍拍手上的土:“能活着谁都不想死,你就别咒它们了。”
沈厚仁趴在地上,对着眼前一片高两寸许、枝红叶黄的小小树苗发花痴:“快点长快点长,长大了咱们一起治病救人,哺泽万民。”
黎下心下一慌,打了个冷颤,过去把沈厚仁给拎了起来:“给你个忠告,在我的农庄,你只许老老实实种田,敢私下跳大神卖香灰,你失去的将不止是工作岗位……”
沈厚仁急赤白脸地辩解:“我我我,我不是跳大神,我没有卖香灰,我种的草药真的……”
黎下拿出手机:“打开微信虫鸣啾啁。”
贡宝眼睛睁得太大,眼球差点掉出来,指着黎下:“你,你,吃、吃、吃……你……”
黎下点语音录入:“队长,跟您说一声,你弟弟被开除了。”
“啊——老板,我不我不,我不跳大神,我不给人瞎看病了。”沈厚仁扑过来,抢过黎下的手机,“老板你快撤回快撤回。”
黎下看他:……
沈厚仁右手指天:“真的,我发誓,我种的那些草药没有老板你的允许我一棵都不动一片叶子都不动擅自动一下老板你开除我打我骂我揍我起诉我我绝不还手。”
黎下看贡宝和怀江:“你们作证?”
贡宝傻楞了一下,才忙不迭地点头:“作证,我作证,我以后看着老沈,不许他当蒙古大夫。”
怀江看着沈厚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才说:“以后他再乱给人治病,我帮你把他赶出农庄。”
黎下这才不慌不忙地撤销了那条微信。
沈厚仁大大地吐了口气,却还是有点不甘心,觑着黎下的脸小声说:“可如果咱们农庄开放,游客多了之后,按规定必须要配置急救医生的吧?”
黎下说:“到时候我会招聘个有资质的医生。”
贡宝捅捅沈厚仁:“老沈,你懂那么多药,考一个医师证应该不难吧?”
沈厚仁垂头丧气:“我哥不许我考,说除非那谁醒过来,恢复到……我当初给他许诺的那样。”
黎下好奇心起:“你当初给人许诺的是什么样?”
沈厚仁搓吧着衣角不说话。
怀江拍拍他:“先好好当个农艺师吧,其他的,来日方长。”
沈厚仁瞬间满血复活:“对呀,我都,我都,那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啊,我早晚能考到医师证,早晚能正大光明地给人治病啊,我怕什么?”
黎下心里那一点点愧疚立马烟消云散,员工心这么大,他那点要求很正常,根本不算责难。
同时,他也很好奇,沈厚仁嘴里的“那啥”到底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