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寻回府上,和安朝着他笑着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想扑进他怀里。
周寻的确蹲下身子张开双臂,可是还是没有露出笑意来。
以安跑到他面前正要扑进他怀里,周寻却拉着他两条短小的胳膊,皱起眉:“去学功课,爹还有事要忙。”
和安失落的垂下头,以安看见了急忙将孩子揽进自己怀里:“阿寻,你就不能待孩子好一些吗?”
周寻反问道:“你是不是养着他太久,自我麻痹,甚至真的将他当做你的孩子了?”
以安听他的话一半就急忙两手捂住了和安的耳朵。
“和安还在这一处,你何必说这般的话?”
周寻瞥了她一眼,淡淡走开。
以安松开手,和安看着她扑闪着好看的眼睛无辜又可怜:“娘亲,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爹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以安将手放在他头顶,声音轻缓:“你爹,他并不是不喜欢你,他可爱我们了。他只是,不会言语出来而已。”
和安的眼睛顿时又亮了起来:“真的吗?”
“是啊。”以安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道。
她也不免思索:到底还能这样骗自己和这个孩子多久,只是稚子到底是无辜的,这些事不应该让他来一并承担忍受。
人一旦撒了一个谎,往后便要用无数个谎来圆。
……
周寻先自行研磨,再提笔蘸墨写信。
他身边一切可以靠自己做的,哪怕是无关紧要的琐碎之事都尽量亲力亲为,并不是多么宽厚体恤下人,而是他在这夷狄每一日每一步需深思熟虑。
夷狄人对他多疑,仇恨中原人连带着仇视他,他又何尝不会,他从来也就没真正的信过这夷狄的任何一个人。
所以并不留人在身边伺候生活起居。
写好后他将信揣在怀中出了府。
重又回了军中却也只停留了片刻又离开。
终于到了停下步子的地方,周寻站在一旁看着眼前抹去额上汗水的少年。
少年看着他,匆匆过来,开口骂道:“你这个叛国贼!卖国求荣,你可还对得起你是个中原人的血统!”
周寻一哂而后在他面前展开双臂转了一圈:“看看你我如今的境遇,孰尊孰贱,不是清楚得很吗?你倒不如再好好想想,我这才算是明智之举。你若是后悔了,我愿帮着你去美言几句。”
“美言?我当初是因为你义薄云天甘愿自己受苦还要护着我才将你看作知己,可你而今……”少年指着他复又愤愤收回手偏过头不再看他。
周寻笑着:“我以前,和你无二。只是后来才明白,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活着什么都能有,可是死了,什么也不可能有了。”
“所以你,为了苟活,宁愿将自己的血统和自尊踩在脚底!”
周寻:“这才哪儿到哪儿?我从前所为了活着做过的事,较之如此不知过分千百倍。”
“想好了,随时都可以来寻我。”
周寻最后就只丢下这一句话。
是日暮。
周寻再一次见着白日少年,不过这一次是在距离军营很远的地方。
他手上捏着一片叶子玩着,看到他:“来了?”
少年点头,模样是温顺乖觉的,全然没有先前的尖锐气势与咄咄逼人。
“我不便送,你想个法子递出去。”周寻走到他身侧,将东西塞到他手中就离开。
少年四处环顾一番,而后将东西揣进怀中。
……
少年拉着一位驿官的衣裳低声下气:“大人,求求您,就帮我送这一封信吧,我发配边疆,家中唯一就剩下一位可怜的老母亲,还请您网开一面帮帮我。”
驿官面上也很为难,这少年毕竟是个中原人,万一出了差错,他可就担待不起了。
“这……”
少年知晓此事不好办,只能装着可怜模样,双手合掌道:“求求您,就帮我这一次。您若是不放心,大可以打开瞧一瞧。”
驿官算是夷狄唯一能看懂大多数汉字的人了,他听着少年说了这番话心里动容,既然他不介意他索性接过信直接拆开瞧。
信上粗略的说了自己,不过都是报喜不报忧,还有些事无巨细的悉心叮嘱。
驿官看了便将它揣着:“那我便帮你走这一趟。”
少年这才展颜躬身连连道谢:“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信上本就只是一些简单的问候,信上的话语并无什么特别之处,重要的是信上标的地点和收信的人。
这地点是郧都中有名的暗中接头地点,送信的传口信的消息一律都是往宫中递去的。
听信收信的人也懂事,自然知晓根据信上标的东西判断这信到底该递给谁。
虽然信的内容不至于被瞧出来,可周寻眼下身份不同,受限之处也更多。
为了掩人耳目免得多生事端再去花多余的功夫解决,还不如直接交由他手去转交。
白日里自然也是在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