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除了醉香楼中贵客,无人知晓周寻这一手好琴艺。
为了吸引贵客,总得学着点儿什么讨人欢心。
周寻最擅长练得最好的,是琴。
两人比肩走着,锦书细嗅叹一句“好香。”
周寻掩了掩身侧的香囊,还是先被锦书眼尖的瞧见了,她眼睛一亮:“这是什么香?”
他微微动了动口,她才反应过来什么。
周寻见她喜欢,解下香囊递给她手心,再握着她指尖合上。
锦书:“给我?”
周寻点了下头。
小姑娘拿起香囊欢欢喜喜在眼前看了半天,见她当真喜欢,周寻的心才略略放下几分。
佩香的习惯是从前养下的,醉香楼鱼龙混杂,不乏贵客,也难免有粗俗乡野之辈。
周寻喜好清净些,佩着香能掩上许多难嗅气味。
因着这一点,方才锦书瞧见他还有些忧心她会介怀:一个男子为何佩香。
她既是当真心无芥蒂,他才能妥当放心。
“上次你送我回府,为我披衣,今日请我听琴,赠我香囊……”
还没听完,周寻不自觉咽了下口水,一颗心骤然紧了紧。
熟料她将香囊直接就要系在自己衣裙上。
周寻伸手拦住她动作,锦书不明就里:不是说了赠她吗?这是反悔了,又突然想要回去?
他将手心摊在她面前,锦书就将香囊重又放回他手中。
周寻直接半蹲下身子细心给她系在衣裙上后起身。
锦书看着,提了提衣裙很是满意。
“所以我也应该要回报你。”她摇头晃脑用手指在空中点了点,“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听此一言,周寻眼眸中光华流转,是让她轻易没法子忽略的神采。
她以为是周寻惦念说好的赠礼,便很有些大方拍了拍他手臂:“做不得假,我说话算话的。”
周寻忍了又忍,那一句已经到了嘴边的“你知晓《木瓜》是何意吗?”终是被他又忍住了。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
仅仅是两日相处,锦书觉出周寻虽无法言语,却倒还算个有趣的人,细心耐心,妥帖温柔。
她想,他这脾气,怎么像个女子一样,柔软得没了边际。
二人虽总是锦书在讲,周寻也不厌不恼,淡淡听着。
直将时辰又拖到了日暮,锦书要同他辞别,一下子被他拉住腕子,只能看见他一直摇头。
“那,你与我留个府上名姓,我改日再来寻你,或者你来寻我也行,我叫程锦书。”
说完她以为他就会放手,可周寻还是紧紧拉着。
锦书心下有些发怵:他这两日不会都是做戏,一直都在诓骗自己吧?
想着她一手用力拂开他的手。
周寻不管不顾,直接拉着小姑娘细细软软的腕子往前走了。
他怎么突然变得这般蛮横无理?
锦书用力捶打他拉着自己的手,一边被他拽着不得不往前。
他终于停下来,是在京郊荒野。
四方寂静漆黑,锦书一下子同他拉开距离有些后怕。
锦书眉头皱起来,转身就要走,周寻一下子挡在她身前。
小姑娘趁着最后的理智与冷静想同他好好讲讲道理。
周寻一下子手指着某一处,锦书按捺着心里那一点怒气去瞧:先是一星半点的光亮,一下子聚集得多了,映得这一方都亮堂起来。
漫天飞舞的流萤如晨星,映着她白皙娇嫩的面容,迎着漫天的亮光。
小姑娘嘴角一点一点牵起笑意:“你是想带我来看这个?”
周寻看着她,没有说话。
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那样的目光温柔得刻骨,让人这一生一世都难以忘怀,那样的目光神色,仿佛盛尽了天下的温柔。
锦书笑眯眯的,追着飞舞的流萤,有萤火虫停在她指尖一瞬,她却觉得神奇,连声唤他来瞧。
他只听见少女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宛如一尾欢快出水的鱼,荡漾起无数落花与涟漪。
待她笑闹累了,周寻眼疾手快先把白日里她才还的衣裳铺在地上让她坐。
小姑娘看着被他无情扔在地上的衣裳迟疑着,他却直接坐下去,带着她一同坐下去,姑娘香香软软的身子就跌进他怀里。
他目光里是她,她能瞧见的也只有她。
她想起来有一日下了好大的雪,阿寻哥哥还在的时候,她在雪天陪他罚跪,结果却先睡了过去。
再看着眼前的人,她就突然伸手要去拿下他面具。
一下子就被周寻按住了手。
随即连带着也松开她身子。
流萤看得累了,她就看星星,看月亮,看着看着打了个哈欠,困倦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