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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七十七章(1 / 2)


傅少阁抓着他的手,正往墙头上攀爬。冷不丁一刀砍来,傅少阁连忙躲避,方从鉴连忙抓着他把人往上拉,这一刀便砍在傅少阁的小腿上。

这一下子见了血,傅少阁不良于行,两人怕是逃不掉。傅少阁看着方从鉴,说:“方百户,你丢下我吧。”

方从鉴丢下他,或许还可逃得一命。

方从鉴怒道:“干,我是这种人?!”

他背起傅少阁,往府外逃窜。此时蒲府已灯火通明,武将家丁们追在他身后,把两人赶得如老鼠一般乱窜。

方从鉴拐过一条街,往城外跑。傅少阁趴在他背上,说:“你现在抛下我,一定能逃出去。”

方从鉴气喘吁吁地骂道:“我都累成这个狗样子,您能不能闭上嘴少啰嗦?”

他说着,把傅少阁往背上托了托,仓皇四顾,寻求出路。

傅少阁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说:“没想到,我居然会被一个弱者搭救,真是意外。”

方从鉴百忙之中与他顶嘴:“你不要总是弱者弱者,我看你现在比我弱多了。”

傅少阁说:“好吧,我错了。”

就在方从鉴疲于奔命的当儿,一人忽然出现,对两人说:“这边来!”

这人面容在黯淡的光影中一闪而过,看着有些面熟,方从鉴跟在他身后,终于想起来了,这人是成宽伯!

成宽伯带着两人,躲进一处牛棚之中。方从鉴连忙放下傅少阁,成宽伯上前,查看傅少阁的伤口。

方从鉴警惕地站在一边,看着成宽伯,叱问道:“傅少阁,你来辽东戍边,还带此人作甚?!”

成宽伯武艺高过他,若是想救走傅少阁,他拦不住。

傅少阁已痛得说不出话来,紧紧咬着牙。成宽伯包扎伤口,嗤笑道:“毛头小子,辽东这地界,老子比你熟多了,真想救人,早就救走了。”

方从鉴仍不敢放松警惕,暗自盯着成宽伯。成宽伯为傅少阁包扎了伤口,便没再做多余的事,两人在牛棚里休息了一夜,第二天盛京戒严,一队队卫兵在城中巡查,方从鉴忧心忡忡,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成宽对这地方却似极熟悉,出去一趟,弄回来三套卫兵的甲胄,让三人换上,大摇大摆地上街。

成宽甚至会说女真话,走到城门处被人盘查时,他用女真话不耐烦地吆喝两声,守城的卫兵随便查看一下,便放了行。

终于出了盛京,方从鉴松了一口气,暗自揣测这成宽伯究竟是什么身份?武艺这般高强,还会说女真话,对这地方又一副极熟悉的样子,难道他曾经是女真人的将领。

方从鉴心生疑窦,暗戳戳看一眼成宽。

就在这时,迎面一队骑兵打马而过,成宽带着两人退到路边,由他们先过去。三人低着头,怕被发现端倪。

方从鉴屏住呼吸,默默等着骑兵队伍从头到尾一点点擦着他的肩膀过去,浑身都绷紧了,只觉得这短短片刻时间无比漫长。他身旁的傅少阁扫了他一眼,眼中带着几分取笑,似是在笑话他是个胆小鬼。

方从鉴默不作声,垂手而立,待这队骑兵终于过去,他微微松了口气,正要跟在成宽身后继续往前走,那骑兵领队转过头来,冲他们嚷嚷了一句。

他说的是女真话,方从鉴听不懂,正盼着成宽伯赶紧说两句打发了他,却见成宽伯绷紧了后背,胳膊上一条条肌肉都鼓了起来。

方从鉴直觉不对,难道这骑兵领队乃是成宽伯的旧识?

那骑兵领队不耐烦,调转马头溜达过来,问了一句什么。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成宽伯忽然暴起,拔剑就刺。那骑兵领队大惊,与成宽伯厮杀在一处,两人终于打了个照面,骑兵领队一脸怔诧,说了三个字。

他说的像是汉语,那三个字听着像是“丁海原”?

看他如此反应,方从鉴登时明白,这人的确是认识成宽伯的。别管是战场上认识的还是私下认识的,看这骑兵将领与成宽伯厮杀一处一副不死不休的凶狠模样,是仇人没跑了!

方从鉴立刻拔出剑,与其他数名骑兵交战。傅少阁躲在一边保护好自己,然后暗地里下黑手,给方从鉴帮忙。

这些骑兵擅长的都是马战,方从鉴攻其不备,逼人下马,挨个收拾。他在皇宫中天天与小谭等侍卫较量,又得了谢莲指点,武艺精进不少,对付起这些人来虽然有些吃力,但尚无性命之忧。

成宽伯那里却有些凶险,这女真将领对他的招式十分熟悉,对招时尚且能游刃有余地拿话激他,他的汉话虽然不甚标准,方从鉴却听懂了。

“丁海原,你居然还活着,真是没想到。知道你的好兄弟谢驰星是怎么死的吗?”

成宽伯不说话,方从鉴边战边想,成宽伯原来叫丁海原?这是谁?谢驰星他倒是知道,是去岁在辽东战场上战死的辽东经略。

他略一愣神,便被敌人抓到空子,一刀凌空砍来,方从鉴连忙躲避,然而已是来不及了,这条胳膊非得被这一刀卸去不可!就在这时,这持刀的骑士忽然晃了晃身,一块石头落在地上,傅少阁在一边说:“别分心!”

方从鉴心中一凛,一脚把对手踹开,挥剑将两名偷袭的骑手格挡开去。

傅少阁对成宽伯那边嚷道:“先别说谢驰星了。代疆,你分明是努尔哈兰的长子,这皇位却传到了你弟弟手里,真是替你心疼呢。”

代疆身子一顿。

傅少阁继续嘲讽道:“你明明军功赫赫,堪称这大金第一将帅,前阵子不过杀了几个汉人俘虏,却被你弟弟好一顿训斥,我要是你,这般被人把脸皮丢在脚底下踩,早就活不下去了!”

代疆与其弟阿巴赫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原先他们女真人南下烧杀劫掠,抢了就走,日子过得自由自在。自金建立之后,阿巴赫登基,却总想着汉化,重用汉臣,招揽汉人,他们攻下一城,不许再杀俘虏,劫掠百姓,代疆只觉得此举愚蠢至极。不能抢东西,他们费这老大劲究竟是做什么来的?死去的兄弟们怎么办?立功的将士如何赏?

他为这事,跟阿巴赫吵了好几次,甚至有一次因为他杀了汉人俘虏,阿巴赫当众责骂他不顾大局,肆意妄为,把个代疆气得呕血。

这次被傅少阁戳中了伤疤,代疆明知他是在激自己,仍是控制不住脾气,越打越急。

又听傅少阁说:“这事儿在我们汉人之间都传开了,代疆啊,你一个大男人受这等羞辱,咱们汉人都觉得你可怜呢!”

他这话明摆着是奚落嘲讽,代疆终于受不住,大喝一声,退后三步,看向傅少阁,痛骂道:“你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给老子闭嘴!妈的,老子战场上厮杀的时候,你和阿巴赫都还没出生呢!”

傅少阁啧啧两声:“所以才说你可怜呐!”

代疆狂吼一声,冲向傅少阁,成宽伯连忙追上前,持剑格挡,方从鉴也解决了骑兵们,自代疆身后背刺偷袭。

两人战一人,还是一精神狂乱之人,岂不是手到擒来。代疆很快负伤,抢身上马,疾驰而去,丢下一句话:“丁海原!咱们战场上见!”

成宽伯收了剑,喘息两声,眼眶红着,显然是被代疆勾起了往事,心中酸涩苦闷。

方从鉴扶着傅少阁上马,催促道:“咱们快走!”

三人乘着三匹马,往大凌河方向狂奔,都不说话,各自转着念头。方从鉴心里想的是:傅少阁这张嘴,真他妈能把死人起哭,活人气死啊。

初见时以为这人是高岭之花,青竹白雪,是自己不敢稍有玷污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在他面前,方从鉴只有自惭形秽的份,连骂句脏话都要惭愧半天。可认识久了,发现这人狼心狗肺,心黑手狠,人有点病病的,关键是都残废了杀伤力居然还这么强。

方从鉴面无表情地想,曾经他仰慕的那个高岭之花,一定只是错觉而已吧……

几天后,方从鉴与傅少阁终于平安回到锦州,成宽伯没跟他们在一起,自去找地方休息了。关锦总督焦烈威和监军董鹏把两人叫来问了话,见傅少阁受了伤,便许他暂时不用劳作操练,好好休息。

两人等了几天,终于听说了盛京闹起疫病的消息来。

先是蒲俊成病倒了,再接着他周围的家人,与他有接触的官员武将们,也倒下不少。皇太极终于反应过来,命人封锁盛京,寻求应对之策。

焦烈威已下了令,若有人敢把种牛痘一事透露给女真人,一律按叛国罪处斩。

如此一来,能拖得一时算一时,拖的时间越久,女真人受到的打击便越大。

顾励已收到塘报,听闻盛京爆发了天花,他琢磨了一阵,想不明白辽东一带都种了牛痘,并无人感染,这天花是怎么越过封锁线传过去的。

待看到是傅少阁与百户方从鉴千里投毒,九死一生从盛京回来,顾励心情更复杂了——虽然傅少阁这厮立功了,但他始终记得这家伙是个坏胚。

只是没想到方从鉴居然跑到辽东当兵去了,还当上了百夫长,这年轻人当真不错,应该奖赏。顾励让人准备一千钞,十匹绢,还有十斤土豆,送到辽东去赏赐方从鉴。

那些被派出去分发土豆苗,教农人们如何种植的户部官员与皇庄内侍们也都回来了。这次工作总体还算顺利,只不过户部的官员们一回来,就向顾励上疏,弹劾两名皇庄的内侍。

顾励把人叫过来一问,果然与他猜想的没错,派出去的内侍们,都是之前因土豆种的好,领过赏赐的。可这两人对土豆种植却一窍不通,推三堵四,显然绝对不是种土豆的行家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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