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外公已经摸出老年机准备报警,顿时像被触到软肋一样,插话道:“舅舅!外公外婆,你们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就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
“他烫了我老娘的脚,不赔钱没法谈!”程睿开始耍浑,最近手头紧,能讹一笔是一笔。
见儿子这么说,当妈的哪能不撑腰?老太太也摆出一副无赖架势,一拍沙发威胁道:“对!烫得老太婆我去了半条命!赔钱!不赔钱就坐牢!”
夏云珠看着满室狼藉,对薄风遥说:“先把我舅舅放下来吧…余下的事我跟他们谈,你先下楼把饭吃了,附近有几家不错的餐馆……”
话没说完,被薄风遥打断。
他把程睿重重扔在沙发上,抬眼时表情冷若冰霜:“命令我?夏云珠,你以为你是谁?”
她明明很无助,却偏要赶走他,独自应对这群人的找茬。
他心里有气,话里不自觉带了讽意,说完也不看她刹那间失色的脸,居高临下问程睿:“你们究竟来干什么的?”
程睿顾忌着他的拳头,身子朝老太太那边挪了挪,和站在旁边的老爷子对视一眼,想到来之前商量的话,稍微有了底气。他清清嗓子,道明来意:“我们是来要回房子的。”
……
拖着行李箱走在染满灯光的柏油路上,夏云珠心里那股漂泊无依的感觉汹涌袭来。
这座偌大的城市,披着一层绚丽彩纱,美丽的背面,是令人不安的浮华,使她12年来都如踏虚空般,没有归属感。
明明是她土生土长的地方,却连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都找不到。
她一直走。
走过破旧老街、走过阑珊灯火、走过静谧小道,最终在一盏暗淡路灯旁停下。
回头,薄风遥就站在那里,不近不远地跟着她。
“对不起……”她哽咽着,眼眶涟漪般泛开薄红,不愿卖可怜博取同情,她用手背狠狠擦过眼睛,声音难掩颤意,“刚才不是故意跟你发脾气。我只是…不想闹得那么难看……”
薄风遥不了解她家里的情况,在听见程睿说要把房子拿回去的时候,不由分说拎了人往门外扔。
场面再度混乱。
老爷子操起家伙往薄风遥身上招呼,老太太拍着膝盖哭天喊地要报警。
最后夏云珠让了步,问老太太:“是我妈要求这么做的吗?”
老太太装模作样地放下手机,110三个数字输了足足一刻钟都没摁下一个键。老一辈胆子小,压根儿不敢打电话惊动警察,这么做,纯粹是为了吓唬人。
见夏云珠服软,更加理直气壮:“那当然!你舅舅要结婚,哪能没套新房?你迟早是要嫁去别家的,怎么可能让你继续赖着房子?”她故意把老年机推过去,“要不给你妈打电话问问,看她是把房子继续拿给你跟男人同居鬼混,还是给你舅舅当新房娶媳妇儿。”
夏云珠烫手般躲开,逃避地缩进了自己的龟壳。
当年母亲抛弃了她,将处境为难的她留在外公家不闻不问,对母亲而言,她不过是瞎了眼和渣前夫诞下的错误,光是回想都觉得恶心。
所以,她没有勇气将自己和舅舅放在天平两侧,让母亲做出选择。
夏云珠收东西的空档,老太太原本还想讹薄风遥一笔钱,结果见他从屋里拿出来一把长刀,顿时安静如鸡。
再浑再横,也怕拿到杀人的。
程睿不信邪,结巴着问:“你那把刀…假、假的吧?”
“你试试?”薄风遥挑眉,剑出鞘半寸,明晃晃的刀身亮得骇人。
程睿不敢再问,常年混迹麻将馆不是没听过那些暗里的勾当,那剑看着像开过刃,城里管制这么严,没点关系哪儿弄得来这好东西?虽说现代都用枪,可越是有点闲钱有点地位的人,越是喜欢冷兵器,薄风遥手里这把刀,玄黑底,雕着的金龙栩栩如生,搞不好还真值不少钱。
程睿兀自打量,这小子虽然穿得普通,但气势逼人,要说一头长发是理发店里的洗剪吹,可他的手却没有常年浸泡洗发水和染发剂的破烂死皮,加上行事暴戾,极有可能是道上混的。
程睿怕事,去侄女身边旁敲侧击地问,得到的答案很含糊,有些点刻意避开不谈,使他心里猜想又坐实几分。回头和老太太商量,决定房子要回来就成,烫伤的赔偿还是别讹了。
别看老太太浑,也只敢在家里横,真碰上事,立马怂了。
她瞄着帮夏云珠挪动重物的高大身躯,颤颤巍巍问儿子:“你说,咱把他们赶出去,他会不会把咱们给……?”皱巴巴的手比了个杀人灭口的手势,害怕地揪他衣袖,“要不…咱们干脆报、报警?就说他是、混、混道上的。”
“你疯了?”程睿抽回衣袖,低骂,“拿不出证据只是白搭,到时候他去局子转一圈出来,原本不打算对付咱们,这么一折腾绝逼下狠手!”
“那怎么办?”老太太慌了神,向老伴儿寻求帮助。
老爷子担心惹祸上身,一巴掌扇她脸上,低声呵斥:“你这老太婆,成天就只会给我惹事!要真连累我和睿子,我揍死你!”
刚才说要讹钱,他爷俩的反应不是这样的啊!
老太太又委屈又害怕,只能安慰自己:“拿把玩具刀出来,吓唬谁呢!要真是道上混的,至于让自己女人被咱们赶出家门吗?”
这话的确在理。
可关键在于夏云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