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风遥挑眉,反思自己是不是把她惯坏了,也不过几日,她就从毕恭毕敬变得无法无天,这是吃准了他不会拿她怎么样。
他暗暗考虑着如何重振夫纲,就见夏云珠去而复返,怀里抱着一叠薄毯,站在卧室和客厅之间的走廊,板着一张纤细小脸,冲冲地说:“如果不想又生病的话,劝您赶紧进来把毯子盖上,我煲粥去了。”
……
厨房很快传来忙活的响动。
薄风遥在风口站了片刻,依言回了客厅,绯红衣袂卷进一片寒气,很快被室内澄明灯光融化。
他在临近饭厅的沙发坐下,手触到夏云珠拿来的薄毯。
柔软面料,绘着丑丑的粉兔子,是他未曾见过的奇怪画风。
他把玩一阵便放下,习武之人可没她想得那么脆弱,前夜纯粹是因为脑后的伤没有及时处理,又被她气急攻心,才会病倒。
但……
被她关心的感觉,也不赖。
他仰头倚靠沙发,轻轻闭上眼睛,有隐约的饭香缭绕鼻息,让人不自觉就放松下来。
脑海突然浮现出前一晚,她急得泛红的双眼。
那时他虽然烧得头脑昏沉,但她的焦灼和担忧,仍通过两人紧握的手清晰地传递给了他……
或许,如她所说。
她无心欺骗伤害他,她只是在家和他之间,选择了前者。
选择了前者啊……
苦涩涌上喉咙,他知道不该怪她。
他给的绫罗绸缎、风光大嫁、一心一意,在她对家的这份执念面前,微小得不值一提。
明知道是这样……
可还是忍不住失落,还是期待着她能把自己看得更重。
心绪复杂间,感觉到另一个人的靠近。
清淡的香,和温热的呼吸。
他没有动,也没有睁开眼睛,窸窸窣窣的响动后,他感觉周身一暖,下巴抵着一片毛绒绒的柔软——是她刚才拿给他的那条薄毯。
心倏地一动,转而听见她没好气的嘀咕:“真是,睡觉也不盖毯子!…再生病就是活该!”
细不可闻的抱怨,竟让他眼底涌上一股热流。
自六岁那年起,他便被迫扛起报仇雪恨的重则,不能哭、不能逃,哪怕再害怕、再痛苦,他也不能倒下。
他的童年、家的温暖,随着爹娘的惨死硬生生从他身体里剥离,他不再有资格撒娇、不再有机会喘息,一旦停下手里的剑,等待他的便是万劫不复。
身边的人从并肩而战的鹰川逐步庞大成如今的夜安宫,江湖上人人臣服、出门前呼后拥。
可他还是感到孤独。
因为,从那之后,再没人关心过他的冷暖。
直到……
她的出现。
或许她无法理解,但这些简单平常的关怀,却是他梦寐以求不想放手的东西。
——夏云珠,和离,这辈子你都别想了。
……
周三急着面试书店兼职、周四又没课,托杨露借的繁简体对照字典周五才拿到。
接过杨露手里的字典,夏云珠稍微翻了两页塞进书包里。
杨露觉得稀奇,眨眼打趣道:“我说,你借这玩意儿干什么?要转中文系去研读古籍了?”
“最近查阅一些繁体字的文献,有些字看不懂。”
“这才大二就开始查文献了,课题都还没选呢!”
“我主要研究风控这块儿,到时候照着导师题目选就行,大三该找实习了,早做准备总是好的。”
江川人才济济,久了杨露险些忘了,自己的好友也是一枚刻苦型学霸。想到年末将至,期末考试也接踵而来,便默默收起言情小说,翻出专业书来预习。
片刻后,前排传来骚动,不用看也知道是景越来了。
夏云珠抬头望了眼,隔着人群对上一双深沉眼眸。似乎没料到会如此恰巧地和他撞上视线,她愣了愣,旋即礼貌地冲他点头。
然而,前天还对她友好相待的人,此时却面无表情地移开眼睛——仿佛不曾有过交集的陌生人般,分外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