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手里的暖手笼子:“谢,谢你,这个,很暖和。”
沐浴过后的庄清月,脸上因为暖意而泛起红润的光泽,比起初见时脸色苍白嘴唇乌青的模样,看起来着实顺眼了很多。
虽说因为充军途中跋山涉水受尽苦楚,瘦得脸上脱了相,但此时冲着长安这么一笑,却仿佛寒天雪地里拂过了一缕春风,连西北的猎猎寒风都要跟着软和下来。
长安看的呆了呆,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使命感:一定要替王爷好好照顾庄公子,叫他早日恢复!
另一边,萧凌风正在书房里,与石头商议着这些充军要犯的去处。
原本这些人也轮不到萧凌风来安排,直接当成新兵蛋子收编,再派个性格强硬手段凌厉的副将弹压着着重训练便可。
然而,今年这场雪来的蹊跷,萧凌风留着人另有打算。
“今年这雪下得猛啊。”
他看向院子里被下人们铲到一处的雪堆,对着石头吩咐道:“等萧七回来了,你与他一同安排好人手,照我说的去做,务必要将灾情控制在最小的程度。”
石头点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两份文书,递给萧凌风:“王爷,这是庄大人父子的军籍文书。”
他看了一眼萧凌风的脸色,小声道:“张大人说,您要是想给他们脱了军籍做个普通百姓,他也有些办法。”
萧凌风接过文书,闻言有些诧异。顿了顿,他道:“这事先不忙,往后再说。”
随后转身,将两份文书收进一个四四方方的红木匣子,放进了墙中的暗格里。
跟石头说完近日安排,萧凌风长袍一撩,迈步回了主院。
一进门,就见一个白胡子老大夫坐在桌边,正替庄清月把脉。长安侍立在一侧,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老大夫的眼神里是满溢出来的期待。
他认出来,这位老大夫是他靖北军里的军医,前几天说是要进城买些军中没有的药材。
“如何了?”他开口问道。
听到他的声音,老大夫和长按齐齐行礼。庄清月懵懵懂懂地,也紧跟着站了起来。
萧凌风快步走到庄清月身后,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好:“有伤就别乱动,歇着。”
随后抬头看向老大夫。
老大夫捋了把胡子,淡定道:“手腕脖颈的淤伤不打紧,老夫开一帖药,这位公子记得时时涂抹药膏,将淤青抹开便能好了。”
长安在一旁将老大夫的话牢牢记下。
萧凌风低头对着庄清月道:“这位是靖北军里赫赫有名的军医胡大夫,专治斩筋断骨的刀伤箭伤,医术奇绝。”
庄清月愣愣地嗯了一声,随即垂下眼睫,眼神闪了闪。
“不过……”胡大夫又开了口。
萧凌风:“不过什么?”
长安立在一旁,闻言也看向胡大夫,神情紧张。
胡大夫接着道:“这位公子外伤并与大碍,只是这身子有些亏空得厉害。”
他提笔开始写药方子,一边写一边道:“究其原因,既是长途跋涉劳累过度,又恐是心中郁结忧思成疾。”
他吹了吹未干的笔墨,看向萧凌风:“身子的亏空还能补回来,心中的郁结却需得王爷时时开解了。”
萧凌风接过药方递给长安,冲着点头:“明白了,多谢。”
胡大夫看他一眼,心中暗道:奇哉怪也,这小子何时竟也这般知礼了?
将胡大夫送回暂住的小院,长安看了看天色,趁着天刚擦黑城里药铺还没关门,亲自去替庄清月抓药了。
萧凌风叫人摆了膳,他与原来的萧凌风一样,吃饭时不习惯有人伺候,因此膳房的人手脚利索地上了菜后,不消吩咐便主动退下。
想着自己为了演得像样一天没吃饭,确实不能骤然大油大荤,庄清月看着面前这一桌子的清淡菜式,心里勉强满意。
只是,用膳怎么能没有下人伺候呢?庄清月暗地里皱了皱眉。
但一想到这王府里能到跟前伺候的尽是些粗手粗脚的男人,庄清月忽然也不觉得自己夹菜有什么不好了。
正艰难地动着手,一小碗骨头汤被递到他手边。
一抬头,就见萧凌风看着他,十分认真道:“喝点骨头汤,补补身体。”
庄清月……庄清月心里对这一点大户规矩都没有的王府的嫌弃稍微消散了一点。
他放下筷子,将那碗靖北王亲手盛的汤捧在手中,看着萧凌风,忽然笑弯了眼睛,磕磕绊绊道:“多谢,谢王爷。”
萧凌风被他这好不容易带了点活气的笑容一晃,没忍住轻咳一声,随即埋头夹菜吃饭,不再多话。
“王,王爷。”庄清月小声开口,问他,“学,学生……”
萧凌风打断他:“不必自称学生,说“我”就好。”
庄清月哦了一声,接着没说完的话问:“那我,我今晚是睡,睡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