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迟倒是不担心母亲会怎么样,他担心的是他的阿璧还有什么心坎走不过去。
后来还是沈湄用鞭子威逼利诱将?他推出去。出门时沈迟却忽然改了主意,语气诚恳地转头:“母亲,鉴于这一次儿子有错在先,反复思量觉得?面壁思过不足以改过自新,所?以自请罚跪祠堂进行深刻反省。”
长宁公主还没反应过来他已不见了人影。
沈湄走得慢,待走到祠堂时才听到里面的兄长面对着列祖列宗念念有词:“……沈氏列祖列宗在上,沈迟要娶妻了,请众位列祖列宗保佑她平安……”
沈湄:“……”态度的确够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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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见证完了确定婚约一事,永嘉侯便也识趣告退。
江怀璧被直接请进了内室。既然是长宁公主单独要见她,能问的事估计也就那么多。
然而长宁公主似乎没打算问什么。
“……我是他母亲,君岁当时同我说给他两年时间时,我就意识到他心里有人了。后来无论如何问也没问出来,却没想到会是你。”
她眼睫低垂,轻声道:“我可能不是公主中意的儿媳,以后也未必会是好妻子。”
长宁公主并未细究到她话里太多深意,只笑着说:“君岁自幼在我膝下长大,我对他的性子再了解不过。他要是心悦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会吟诗作赋的大家闺秀,才叫我吃惊。京城才貌双全的贵女不少,至如今倒还没有我中意的人选。他想必也给你讲过不少我从前的事情,想当年我提过剑纵过马,也同你一般着男装在书院里浪荡过一段时间。但我那终究也只是顽耍罢了,不及你认真。”
“我进书院时有父皇安排好的一切,背书背不过没有先生罚,射箭射不准没有人嘲笑,也不会有任何人明里暗里议论我。但你不一样。你的身份是从小隐瞒的,无论在书院里还是书院外,你同那些热血男儿都一样。所?以怀璧,当我知道你是女儿身的时候,我是欣赏佩服你的。”
“你同君岁在一起时怕是连首辅大人都不知道吧。可那个时候的君岁还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半分真?心都不值得托付。他那个时候看似对谁都端着个笑脸,实则谁也信不过,倒难为你肯走到他身边去。君岁今日说你们相识四?年多时我便在想,当时的他真?真?是配不上?你的。”
她鼻尖有些酸,却又哭笑不得?。长宁公主无论何时都护着一双儿女,此刻竟是贬低了。
“可我们都知道,他表面和内心不一样,”她眸光柔和下来,安静似水,“怀璧也要谢谢他,将?我从无尽的深渊里拉出来,能看得?见光,也能看得?清前路。”
长宁公主笑笑,浅浅的目光打?量着她的周身:“从前竟不觉得?怀璧这样的女子穿男装这般潇洒,我一直自豪君岁样貌都够出众了,如今看来,不如你。”
有些爱屋及乌的意思在里头。但江怀璧还是被夸得有些羞涩,原那些沉静终于绷不住,脸上添了些许暖热。
“我当年看上?沈承的时候虽说是情势所迫,但到底是关乎终身幸福的大事,没敢马虎。后来除却形势特殊以外,还有我自己的算计在里头。我同他之间这些年打打?闹闹,总是我欺负他多一些。可想一想当年,我选他时已经是对不起他了。这辈子啊,我后悔选他,却不后悔爱他。”
江怀璧头一次听长宁公主对她说她和永嘉侯之间的事,从前是沈迟告诉她一些,但与现在已大为不同。
“我们有遗憾,所?以太希望君岁能不留遗憾。可我们也都知道,万事哪有都顺风顺水的。尤其搁在这情之一字,又偏偏是你。你不是寻常女子,走过的这些路便是男子我也佩服。你同君岁在一起需要豁得?出去的勇气,幸而你是敢的。所?以御前那宦官来问时,我都没有犹豫。君岁与我谈起感情时从不开玩笑,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子,一定有他所?爱的一面。我也不是容不得?人的恶毒婆母,他选择定然有他的道理。只是是你,我更欢喜。”
“我当年要强,年轻的时候和兄弟姊妹争,后来又掺和到帝位承祚里头。叱咤风云骄傲放纵,京城里谁人听了我的名号不称一句厉害。后来有了君岁和阿湄才晓得?要为他们打算,当年那些锋芒得?一点点收下去。末了才知道原来那些无谓的争执到头来一点用处都没有。后半生希望便都放在了君岁和阿湄身上,如今阿湄都已经嫁人了,君岁总不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大约是江怀璧见到过的最温柔的长宁公主。从前无论是人前人后它都是格外凌厉的,端着公主的架子,半分不肯放松。
“可是我……”
她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你也不必过于忧心。君岁是个有主见的人,那宦官一说是君岁做的事我即便不知道内情也知道一定要信他。只要是我沈家的人,我都会不遗余力去保护好。……还有一件事,君岁的最终目的你可清楚?”
江怀璧微一点头:“知道的。只是公主,您真的就希望他登上皇位么?”
长宁公主长叹一声:“你我也都知道那条路有多难,他又怎会不知?我早知道他有那心思,只是现如今时局艰危,他既然有能力,便不可能袖手旁观。也只有他将?谋反之心展露无遗,才更有能力护住他想护的人。你试想,他便有十八般武艺,至此刻仍旧韬光养晦,那些人是不是就能直接欺负到公主府和侯府头上来?再者,如今庆王与当今陛下两方强者对峙,他无论全心投靠哪一方,另一方岂会轻易放过他?他只有自立阵地,并露出所有锋芒,才能让两方忌惮而不敢动他。”
“他暗中谋划了多少年,我不敢保证他从前是一心奔着皇位去的,也不敢保证他日后一定能登上宝座。但是我是他的母亲,无论他选择什么样的道路,我都全力支持。”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江怀璧:“但是怀璧,如果?你有你的立场,我倒是不希望你为他牺牲太多。他若是爱你护你心疼你,自然多理解一些,便不会看着你委屈,也不忍看你两方为难。你若嫁过来,我们希望给你的是一个温暖的家,家是为了让你为自己而活,活得更舒心,而非常常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若是他做不到,我帮你休了他。”
江怀璧闻言心头涌起一股暖意。家啊……她从没想过还会有另一个家,从自己未来婆母口中所?说的这个温暖的家。
“怀璧不担心,您都是信君岁的,我自然也信他。”长宁公主一番话倒是令她宽心许多,这段时间萦绕心头的那些担忧也消散不少。
关于沈迟是否执意要篡位一说,长宁公主并未给出确切答案。但她自己心中已有了思量。
或许是她从前有些地方一开始便想错了。
江怀璧告退之前长宁公主又叮嘱了一句:“婚姻大事毕竟还需我与侯爷同江大人细细商议后再做决定。”
她应了一声:“怀璧回头请父亲前来。”
长宁公主轻笑:“这是什么话,是君岁要娶妻,自然是得我带着媒人前去叩江府的大门。”
她自公主府走出去时外面寒风大作,天气也阴沉了不少。木槿来接她回去,上?马车前又回头望了一眼还未关闭的府门。
一瞬间竟觉眼眶有些热。
她从未想过和沈迟之间,能有这么一个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