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五年十月十一日,皇太子册立。
因景明帝之前已有旨意,礼部实则在八月多已开始准备,只是因着皇太后丧仪便搁了下来,现如今时间倒不是特别紧。
册立仪开始之前皇帝以及皇长子诸人已先行祭告天地、宗庙、社稷,鸿胪寺及锦衣卫皆如常仪。
景明帝登基时江怀璧未有机会看过那等场面,头一次遇到皇太子册立仪,这?阵仗已万分震撼。
皇帝已服皮弁服于华盖殿升座,尚宝司将宝置于案上。鸣鞭声于皇宫内响起,一声一声震耳欲聋,在万千宫墙中回荡。紧接着是报时、鸡唱、定时鼓讫,唱排班。
随后文武百官以及生儒耆老人入班行叩首礼,传制官由左门出传制。
制曰:景明五年、十月十一日,册立元子?纾为皇太子。
卿等执节行礼后,执事官将节宝册置于綵舆中,黄盖送至左顺门外,内官方至文华殿授册。
皇太子受册毕后至奉先殿,本应按次诣皇太后及皇后前行八拜礼,然而此时二人皆已崩逝,仪礼自然相应取消。
次日十二?日便是皇帝具袞冕于华盖殿内受百官上表祝贺。于内宫,由如今的荣贵妃主持,带领诸皇妃受内外命妇进笺贺礼。
告谢礼毕,奉天殿方颁诏天下,遣官齎捧御书礼物、往各王府报知,至此太子册立仪礼毕。
东宫属官尚在商议中,太子既已册立,其余诸事倒是无需着急。
景明帝很?快将重点从东宫移到了前朝。吏部尚书人选经君臣商议后定了下来,将河京兵部尚书荀微调入京中任吏部尚书。
紧接着朝中一些?空阙也逐渐补上来,阁臣人选经朝中大臣会推,内阁列出名单,最终由皇帝过目决定便算定了。
此次入阁两人分别为吏部左侍郎程经义和?翰林学士钱谆,涉及魏家一事的那三人自然极少推举。
此次自太子?册封至内阁事毕皆风平浪静。
内阁中忙完这?些?才开始定东宫属官,其实原本太子?身边跟着的人不少,定起来并非没有眉目,而近期正操心着边关战事的景明帝直接将事甩手给了内阁。
江耀庭自己犹豫的是,景明帝定然是中意怀璧的。上次说好的一月为期,最终原本该提一提这?事的,且于此事上定然有不少人会针对她,然而紧跟着的是太后崩逝,一时间竟无人再提。
他思忖着,是否先将东宫选拔属官这?事大肆宣扬一番,一来众大臣所举荐有?才德之人或许比他们视野更开阔些?,无需拘泥于眼前,二?来他站得高了自然会有?人想起来怀璧。
他自己私心想着,怀璧如若入了太子詹事府,大约便要引起群怨了,这?半年已经够令他心惊了。
从前所看到的景明帝可并非如此,景明帝多疑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便说此次阁臣之选,推举蒲启庆的虽然不多,但是内阁中商议后还是将他写了上去。景明帝最终拍板的时候清清楚楚说了一句他“忠心不足”,幸而蒲启庆没在,否则得当场气死。
至于为什么景明帝断定他忠心不足,他们心底自然都有猜测,其余人或许不明所以,江耀庭自己已明白七七八八。他知道景明帝也只是怀疑而已,那案子?至今未曾全部查清,但景明帝已然直接下了论断,半点情面都不留。
可即便如此,对于江怀璧,景明帝居然没有?半分疑心。或许有过,但却从未表露出来。
这?样的圣宠……
江耀庭无奈,直接交代江怀璧,此事同?她有关的,尽量躲一躲。这?一阵东宫属官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为此争破了头,也不少她一个。
江怀璧叹气:“这?哪里是我能躲得过的……陛下又不是看不出来,不如我想个理由去同?陛下说说。”
她思忖片刻,眸色平静:“我如今算是宋府的女婿,宋府有?丧,缌麻当服三月,现如今算来还差一个多月的。”
江耀庭想了想,也的确是没有?什么理由了,轻一颔首,眉头微锁,又叮嘱道:“毕竟是国丧才过,你同?陛下说自己时言语多斟酌小心。”
江怀璧点头应声:“怀璧明白。”
她顿了顿,忽然问:“父亲可知燕州如今情况如何?”
江耀庭轻怔,随即摇头:“只来了一封密保,说情况可观。可究竟怎么个可观法,未曾多言。按理说不该如此,燕州八百里加急一日便也能至京城,可如今杳无音信。”
“石将军领兵不少,怎么也要有?个动静出来……”她凝眉沉思,大有不解。
江耀庭明白她的意思,却只喟叹一声道:“如今没有消息便是猜测也无济于事。……怀璧,你若想这件事躲过去,有?许多事便无需插手。言语头上你自己是有主意的,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你大可不必事事出彩……”
江怀璧恍惚了一瞬。
耳边却恍然回想起一声低低的叹息:“……我倒是宁愿你等闲……”
事事不必出彩,可她还未启蒙时是由祖父教导,平日里对她载和蔼,于学业上是半分不放松,启蒙后乃至入明臻书院,所有?的夫子所信奉的是严师出高徒,自然都希望门下学生能学有?所成并脱颖而出。
许是那个时候这?思想便都刻进心底了,未曾想过平淡的日子,便要日日卷在洪流中,不进则退。
她知道现在的情况早已不同?,可即便她有心,景明帝还能察觉不出来?
“陛下的心思难以揣测,在御前心思要想藏得滴水不漏的确困难。”她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