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也不过好听些,与休妻有什么区别?她进门这才不过半个月,若从江家回到宋家,京城众人又要如何议论她,你让他以后如何处世?又要如何再嫁?是低嫁还是给人做妾?”
江怀璧第一?回看到字句泣血,眼眶湿润的,清醒着的他。那眼里写着的,尽是真情。
她低低道:“可我不能让她后半生?都葬送在江家,这已经是对她最好的法?子了……”
萧羡只觉得不可思议,他想不通,只能恳求:“她是你的妻子,是与你行过结发之仪的,要与你相伴一?生?的女子。她为你痴等了三年,你就不能感动一回么?你知道我喜欢她,可现在她是你的妻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会?再对她动什么心思。只求你,能待她好,我希望她过得好,你身边也终究要有人的,不是么?”
江怀璧沉默,她什么都解释不了。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能尝试着去接受她?难不成你与永嘉侯世子之间真的有了什么,所以才对女子那样抵触?”
她仍旧不语,她与沈迟之间,如他所说,又不如他所说,她分辩不了,也无从分辩,半晌只挤出来一句:“不是。”
“好,那我信你,”他紧紧盯着它的眼睛,敏锐地发觉与从前不一?样的东西,但他猜不出来,也只能作罢,可他的眼眶是红的,“是我自己不好,我已经错过她了,希望你别错过……”
话至此处却又戛然而止。
他默了默才低声呢喃:“……你是你,我有何资格去要求你?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姻缘于我大抵是这辈子都不会?有好结果了……”
江怀璧低叹一声,却只能安慰:“你与董姑娘的婚期不是也近了……”
“没了,”他摇摇头,目光中划过一?丝嘲讽“那董馨月昨日与魏家的庶子私奔了,父亲已将婚事退了。”
江怀璧一惊。萧羡看着她惊讶的面色,轻轻一?笑:“父亲也再未追究为什么,那董馨月也都承认了不愿与我成婚。她性子要轻狂些,这样的事出了连董家人都没什么表示,可见已是惯例。”
“我就这样罢,以后随缘,我也不强求了。可我……阿兰不一?定?要嫁给?我才好,我只盼着她以后能安稳无忧。怀璧,在我心里你是无所不能的,我相信你……”他声音微涩。
江怀璧截断他,轻声道:“不,你错了。文卿,我从来都没有无所不能过,我身不由己的事情多了去了。这件事上谁都做不了主,你信不了我,我也不值得你信。”
“我知道你放不下她,她念着我三年,可你也念了她三年。你心里从未有一?刻将她放下过,你以为她嫁人了便什么都断了,可你日日念着的仍旧是她。否则你如何会?对我说让我好好待她,既然已经放下了,那她过得好与坏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文卿,若你愿意,我以后将她还给?你。”
萧羡怔了怔,明白她说的“还”是什么意思。
从前那个满口吆喝着“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少年公子一?日日长大,如今落了满面的泪,嘴上却仍旧不肯服软。
“是,我是喜欢她。可阿兰她又不是件东西,凭什么你说弃了便弃了,说给我就给我?如果一?开始便是错过的,我宁肯不娶她,也不愿她这般没有尊严地活着。而且她心中装的是你,也未必肯同我一?起。我也不希望我们两个因为她而产生嫌隙。怀璧,此刻,我作为你的朋友,诚恳地希望你,能够善待你的妻子。”
江怀璧沉默半晌,只道:“我能承诺你的是,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好好待她,给?她一个圆满的结局。”
萧羡便不再说话了。能听到她这样说,他还是很放心的。可是心底还是涌上一?抹悲凉。
两人静静坐着。窗外是秋风萧瑟,前几天才下过一?场雨,天气已渐渐寒冷起来,过了八月便是深秋,此后便是一日比一?日冷。距离来年的春天好远好远,可日子总不能这么熬着过。
江怀璧眸色清浅,轻声问他:“文卿,你觉得宋汀兰对你是什么态度?”
萧羡有些茫然:“她……她应当?是讨厌我的吧……”
他忽然悲伤地发觉,自己不了解她。他费尽心思去打探她的习性,她的爱好,可偏偏就是不清楚她的内心。
“那你觉得你喜欢她的什么?”这一?点江怀璧也很好奇,萧羡并不像是那种只看相貌的人,儿宋汀兰的性情在京都众多鬼女中的确也算不得特别,温温婉婉的大家闺秀。
萧羡的眼眸恍然之间亮了一?瞬,可说出口来的,却是些琐碎的小事:“……可能是她在后院荡秋千的身影入了眼,可能是她递给?我的点心比宋康的多,可能是因为她经常凶我,但偶尔一?次肯对我笑,可能是因为心疼过她爱你而不得,可能是因为她将她那幅画毁了的丹青丢给了我,我回去添了几笔,悬在壁上日日看着,可能是她曾经开玩笑时说过‘若非你当?初流连烟花柳巷,我指不定?就嫁你了’,可能是她亲口对我说不喜欢我,然后满面愠色,可我知道我说的话她每一?句都记在心上了……我都记得。”
“或许这些事都微不足道,可我放在心上的,喜怒嗔痴是她,横眉冷对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