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婕妤是六皇子的生母,是与江初霁同一届的秀女选上来的。因没有家世,又曾得宠过一段时间,在宫中要想生存,只能依附他人。江初霁从来没有明确说过要拉帮结派,但是背后乐意为她效力的妃嫔不少?,这其中就数唐婕妤来得最勤快。江初霁大多数是看心情,不一定见她。
而她此次带来的消息却是令江初霁震惊不已。
“……娘娘知道臣妾居所偏僻,距离冷宫也近。昨儿个晚上,臣妾发觉冷宫那边有动静,左右也闲着,便悄悄跟了过去。谁知道发现冷宫外那个影子竟是陛下!”
她胆子本就小,此刻面上还有些苍白,显然是惊吓到了,接着又道:“臣妾自然不敢跟过去,便站在不远处偷看。陛下在那站了好久,朝冷宫方向一直望着。后来臣妾便听到他口中呢喃了一声‘令仪’,过了片刻便走了……”
江初霁面色顿时一变。
陛下居然还记挂着周氏?方才她还与合瑶说,周氏绝对不可能复位,可如今……若是陛下对她还有情,岂不是自己所做的都功亏一篑了。
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脸上并无在乎的神?色,接着轻声询问一些关于六皇子的事?情。听闻六皇子有些不大舒服,面上便挂了忧心的神?色,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真的担心还是虚情假意。
待唐婕妤走后,她才压制住心底的微微慌乱,吩咐了合瑶:“你去。想办法让大皇子来我这里,便说永寿宫给他备了糕点。”
“是。”合瑶发觉她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娘娘的心思,只觉得主子一慌起来,连她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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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长子读书的地方设在了文华殿,虽还未册封太子,但除却无东宫属官外,其余安排都与太子仪制无异,自然这些都是景明帝默许的。
大皇子之前在内宫时已有内侍教?导,且他本就天资聪颖,有好多课程在出阁后也无需再学一遍,几位学士经过商讨后决定重新制定一套方案。
其实第一日江怀璧去了只是走个过场,其他多?已有礼部和鸿胪寺等?安排妥当。第一日也无需学习什么,大多是仪式多一些,景明帝于文华殿门外之西耳房赐了宴,不过皇帝显然还是对大皇子有些意见,宴散后接下来的内容他连看都没看,直接出了殿。
江怀璧第一次接触皇子读书,规矩也细得很。
“每日先读四书,再读经史,务要字音正当,句读分明;每日午膳后,从容游息,或习骑射;每日夜读本日所授书,各十数遍,至熟而止;凡读书三日后一温,须背诵成熟。遇温书之日,免授新书。春夏秋月,每日习字一百;冬月,每日写五拾。笔法点画,务要端楷。遇朔望及大风、雪雨、隆寒、盛暑暂停讲读、写字……”
江怀璧立在一旁,看到大皇子双眸清亮,沉稳冷静,全神贯注地听着。
她只一瞬便将目光移开,却发现大皇子有意无意在看她,心底不由得微微一沉。
这一日所有仪式只到申正时分便全部结束,各学士以及讲读官按次序退出去。江怀璧刚出文华殿,身后已有大皇子的内侍追出来,让她留步。
前面刚走不远的众人又回头来看她。她自然不敢推辞,只能应了。众人看了看又都相继转身离开,仍旧伴随着低声议论。
大皇子走出来,面上的清冷尽显无疑,他瞥了一眼还在看着众人离开方向的江怀璧,默了片刻轻声道:“我就说江侍讲迟早有一天会教?我的。”
江怀璧思绪拉回来,转身行?礼:“见过大皇子。”
大皇子目光微闪:“江侍讲不必多?礼,以后若有不懂之处,还需多?请教你。”
“大皇子客气,这是下官本职。”她语气仍旧平淡,并未有谦恭之色。然而大皇子并不在意,他回身望了一眼文华殿内,空无一人,眸色深了深,与他的年龄毫不符合。
江怀璧心里有太多的疑惑,可也深知此地并不是谈话之处。她不知大皇子留她是何用意,半晌后见他并不出声才问:“敢问大皇子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才十岁的少?年浑身气势天成,望了望那些屋子,随手指了一间,道:“我们去那里说。”
有他自己的内侍在门外守着,两人在屋内也还算安静。
大皇子先开口:“你们是不是都与父皇一样,认定我为人不端,劣迹斑斑,残害手足,意图弑君。”
江怀璧惊了惊,没想到这话竟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然而他既然说清楚了,其中自然是有隐情的。
她试探着问了一句:“大皇子的意思是……”
“那些事?的确是我做的,无论大的小的,每一件事都经我手,”他先承认了,然后才接着道,“可若我要说,我事?先并不知情,你信不信?或者是,有人要陷害我呢?”
江怀璧并不觉得意外,这个她早便猜到了,她默了默道:“别人信不信不要紧,关键是现在陛下不可信殿下。”
大皇子苦笑一声,也不理?她的话,又问:“若我再说,陷害我那人也是被人陷害的呢?”
江怀璧心里已有一条线索,能够对大皇子下手的,后宫嫔妃最为方便,而那人背后的人,八成就是黑蓬人了。
“殿下想说什么?”
大皇子双眸清明:“三年前我就知道,你将来肯定是有大好前途的,我也乐意做你的弟子。既然有这缘分在,我也不好再瞒你。后宫里这几年与我接触最密切的,便是淑妃娘娘。”
江怀璧瞬间面色一变。
“你应该能想通的,我便不再多?言了。我只是……真的很难过,当年我母后入冷宫,待我最亲近的,便是淑妃娘娘,可我万万没想到,是我看错了她。”
江怀璧一时间难以相信,心中却已隐隐有了猜测,阿霁其实早就变了。只是每每入宫看到她的笑颜时,还是愿意粉饰太平,告诉自己她还是那个小姑娘。
是人都会变的,然而放到阿霁身上,还是止不住地有些难受。那种感觉,像极了当年对母亲的那份冷漠。一模一样,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