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迟转过头来问她:“我看这天色已经不早了,你还真要把他留在江府?”
“自然不会。我让人去萧府知会了,不多时便有?人会来。”江怀璧垂眸,将方才皱了的衣角展平。
沈迟又问:“萧羡知道你是女儿身?”
江怀璧摇头:“他不知道。他方才将我认成了宋汀兰,酒醉了情绪有些激烈。我当时没防备……”
沈迟冷哼一声,“让我再?发现他接近你,我就直接剁了他的手!”
江怀璧无奈,刚要开口便听他说:“……宋汀兰那边你准备怎么办?不会还真要娶吧。”
“那是圣旨,我有?什么办法,”江怀璧轻叹一声,“我与父亲商量的办法是,人进了江府,过段时间找个理由和离。……这也是对她最好的结果了。”
沈迟默了默,“和离也好,这样即便是陛下也找不出破绽来。可那若她不愿意怎么办?你也真是,如果能早发现,三年前直接想个办法断了她的心思就行。你不是向来观察都仔仔细细么?怎么就没发现她?”
“我大概发现了,但是又不大确定。这种事我要动手,也不知道怎么动手。”若早有萧羡做的那事,她倒是可以借鉴一下,只是现在为时已晚。
沈迟怔怔地看着她,口中喃喃:“究竟什么时候,我才?能将你娶进门呢……”
江怀璧微微转身,尽量克制心中那股汹涌的心绪,羽睫在暗处轻轻一颤。
“沈迟,我所能承诺的,便只有陪着你。成婚,大约这辈子?都不可能了。若是长宁公主有?了儿媳人选,你就……”
后面的话已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沈迟的温热气息在她耳边盘旋,“母亲给了我两年时间,两年时间我让你脱身,我们……”
“不,”江怀璧觉得有?些痒,咬了咬唇还是接着把话讲完,“我从江家脱不了身,也不会走。但沈迟,我会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他以后的路太长,她会一直陪着他,以她男子的身份,或许要更容易。
“怀璧,你究竟有?没有想过,你这样的身份还能瞒多久?你如今年龄越长越大,以后与男子的差别会越来越明显。你知道不长胡子的男子是什么人么?是太监!你是要将江家置于死地,还是要让江家沦为天下的笑柄!”他松开她,拉着她坐下来,看着她仍旧不为所动,心中竟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怀璧,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存了必死的心?”他从前怎么没有想过?她那条路从一开始便是走不到头的,可她却一直坚持了下来,直到如今也没有松口。若不是被人发现,那便只有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众人面前了。
而这最?万无一失的法子?,便是她主动选择消失。
江怀璧垂眸,只轻轻说道:“有?人知晓我是女儿身了,我查不出来。我甚至不知道哪一天就传出去了,且会不会直接传到陛下口中。那之前其实还有?退路,至如今是一步也不能回头。”
沈迟愣了愣,半晌才?明白她的意思。
她如今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只要她在江家一日,江氏一族便随时有大难来临。景明帝是容不了欺君者的,无论是何人。
她却仍旧不能走,因为暗中那人没有揪出来,随时都有可能危害到江家。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处于这样被动的境地了?他竟然一无所知。她将江氏一族放得那样重,这么大的事情,她心中又独自承担着多大的压力?
“所以沈迟,我必须坦白,我心中有你,但不是全部。我会一直爱你,一直陪着你,却做不了你的妻子。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我只能全身心扑进去将江家所有?的危险都清理干净,其余的,我无暇顾及。”
“……看,怀璧,我终于等到你这句话了。我当初就想,一定要听你亲口对我说,你心里?有?我,可是此刻……”他喉间忽然哽住,面上含着笑意,眼中却已噙着晶莹。
可是此刻,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心。他知道那样沉默的一个她其实面冷心热,而将心底的热烈从口中说出来时,心中又该有?多少挣扎和苦痛。
“……你放心,我不急。你什么时候嫁,我便什么时候娶。你不相信的,我替你信。这场乾坤,由我来扭转。”
他拥她入怀。此刻怀中是真真切切意识清醒的她,而非那一晚毫无意识只有柔弱的她,每一刻他都能感受到她在慢慢敞开心扉,慢慢接纳他,信任他。
他宁愿相信现在的沉默是她愿意将一切都交给他。
他从来都知道,怀里?的那个姑娘,她没有?一双秋波荡漾的眉眼,没有一张能讲甜言蜜语的口,没有一张温婉娇柔的面庞。却有一颗装了他的心,无柔情似水也罢,总归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