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提醒过陛下一次,陛下不像是那种会忽视的人,那么就是刘无?意暗中还做了什么手?脚了。”她想起来似乎是在妹妹被算计的那一天提醒过的,后来却也没听到过什么消息。
沈迟蹙了蹙眉,沉默片刻道:“毕竟是御前的人,既然陛下都没有任何表示,你还是不要过多参与了,尤其是明说。否则你自身也?难保。”
眼看快要到江府,他又想起一件事,脚下顿了顿,低声提醒她:“你防着些方文知,毕竟他母亲姓杨。……虽然现在还没有查到,但?是还是警惕些为好。”
江怀璧微一点头,习惯性沉默。临别时沈迟又拉住她,忽然问:“你上次那个完璧归赵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自从他收到盒子中那几个字开始就绞尽脑汁思考,却一直想不出来究竟有什么深意,难不成就仅仅指还个盒子?
那也大可不必如此麻烦。还是直接问清楚比较好,她向来不是那么直白的人。
江怀璧指尖动了动,沈迟或许是有些急,没注意到周围还有旁人,她这一动令沈迟瞬间感觉有些尴尬,忙松了手?。实则心中却是一点都不在意,转身望了望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到才松了口气。
江怀璧却道:“我们换个地方说。”
沈迟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跟了过去。不过很明显她只是换了个人少的地方而已,他心中还暗暗有些期待。
附近弄巷很多,江怀璧选了一个较为隐蔽的。沈迟抬头看了看,精致不错。
一旁正有一户人家的栀子花开得皎洁团簇,前几?日刚下了小雨,花叶仍旧湿润着,细腻绵软的花瓣晶莹无?暇,淡黄色花蕊点缀其中,向外是层层叠叠的芬芳绽放。然而这样的花在京城并不多见,因为即便是种活了也?不如南方的茂盛,只当是点缀。
沈迟眼波忽然就柔下来了,他想起来江怀璧院中也?有一株栀子。或许她是没有注意这么多的,无?论她要讲的话有多么平淡,他也?会永远记住这个场景。
“十五年前在沅州,那个异常寒冷的隆冬,我自江府后门外看到一个少年,大约九岁的模样,全身冻得僵冷,躺在雪地里。我看着大哥让人将他救回来,请了大夫来诊治,便说是天生体质偏寒。当时的祖父退居沅州不久,一眼便识出那少年是京中贵胄,虽不知为何在此,却还是留在了府中。”
沈迟怔了怔,神情恍惚。
江怀璧继续道:“那少年留在府中大约五日便自行请辞,他曾私下对我说他名为赵晚,家住京都,身份却是不肯说。我当时在京都停留时间短,并不知晓详情。那五日我学习时那少年也曾一同听讲,启蒙夫子恰好讲到战国史事,那少年执笔在纸上写了完璧归赵四个字,字体矫健,夫子尤为赞赏。至今记忆尤深。且后面又有晚照居士一人……”
后面即便江怀璧不说,也?已经明明白白了。
沈迟眸中显露出惊喜来,不过还是有些疑惑:“仅凭我那四个字,你便能记起来当年那少年是我?我的字也?不是万年不变的。”
不过赵晚和晚照居士他的确是刻意的,只觉得好记而已,并没有想那么多。
“后来查了,江府本就不同寻常人家,来来往往的人一个个都是知根知底的,且我祖父为人本就谨慎,尤其是你这样的身份更要加以防范。然而当年查到的赵氏也?仅仅是英国公这一家显赫而已,过去多年也未再追究。你那几个字倒是勾起了我的回忆,思来想去才?确定那个少年是你。且你的字虽然有变化?,但?是大体还是有相同之处的,我只记清楚你当年你当年的那个璧字写得格外好看。”
沈迟忽然啧啧两声,唇边含笑:“少见你这么夸人。……当年你也?才?五岁多,但?是已经很少见你笑了,尤其是对我。我知道了你的名字后,那次写那个璧字就是怕写不好了你又给我冷脸,所以自然格外认真,不过写完以后也还是没见你笑。当时就在想,这江家小孩怎么跟个木头一样。”
江怀璧轻笑,却也没有问他当年为何会落到那般境地,只道:“江家家训严,大约也?就我一个一直被祖父纵着,启蒙之后没几?年便走出去,大齐南北看了不少的地方,不要说女儿家,即便是这样教养男儿,也?不多见。江南烟水遥,漠北烽烟漫,不在学堂的那几年,其实是我学得最多的几?年,所以我科考比常人稍微晚了一些。”
沈迟从未见过眉目这样平和温润的她,心想她那些从前大约是她最轻松的时候了。
“和我同龄的人并不多,大哥常年卧病,文卿是在京城与我结识的。那个时候,你大约是唯一一个近我身的外客了。”
那个忽然到来的赵公子已在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象,甚至于她以后离开沅州,南北游玩时,有时候还心想,那个赵公子的身体痊愈了没,能不能也看到这样好的景色。
只是后来的她已经学会了掩藏心事,也?想清楚五岁时的那一场邂逅根本就不算什么,却久久不能抹去。
幼时的她自然没有什么情愫可言,她只是在想,怎么可以有那样一个爱笑的男孩,从此以后周身再冷也都觉得那朦朦胧胧的笑意洒满肩头。
沈迟看她又沉默,心中暗叹一声,刚要开口却听她道:“如果说那个姓赵少年一直藏于心中,那么——”
“完璧归赵,或许早就应下了。”
感谢你给我无?尽深渊里的灿阳,和多年如故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