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夏沅前世就是在官差提审的时候逃离宝禅寺,投奔肃王去的。
按照前世的轨迹,她现在就该逃离宝禅寺去找肃王,紧接着肃王安排夏家反水,诬告永嘉侯府,然后永嘉侯的罪名成立,永嘉侯府上下皆遭受牵连,夏家从此背上背叛主帅的名声,一辈子受人指戳抬不起头。
“哎哟喂,个天杀的夏启明可把我们一家害惨了,他死就死了,害得我们要活受罪。各位官爷行行好,我们跟他们不是一家的!去年我就说要分家……”
夏沅的二婶娘刘氏见官差来真的,忍不住骂起人来,她口中的‘天杀的老大’指的就是夏沅的父亲,刚刚战死沙场的夏启明。
夏启明在的时候,对二房出钱出力,那时候二房没少仗着夏启明四品虎威将军的势,如今遭了难就不顾旧情谩骂起来。
林氏指着老二家的气得直跺脚,咬碎了牙根又拿她没辙,张氏别过头呜咽,拉着夏沅的手不住颤抖:
“沅儿,怎么办,怎么办啊。”
当年促使夏沅孤注一掷冒险的除了二婶的谩骂,就是母亲的无助,十五岁的夏沅满腔热血,大包大揽的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把自己当做是拯救夏家于水火的人。
可实际上她的确救了夏家的命,却也把夏家后面的路都封死了。
背着背叛的名声,夏家所有的后辈男儿,包括夏沅的弟弟夏俢,他们一辈子都无缘科举,无缘兵路,没有哪个先生师父会收忘恩负义之人为弟子,前世的夏俢成年之后四处碰壁,最后只能被困在大兴府,盘了一家米店过生活。
夏沅冷静安抚母亲:“爹和哥哥都是清白的,咱不怕。”
前世拼了命闯出去,却闯出了一条半死不活的路,再来一回,夏沅不高兴闯了。
陛下与永嘉侯情同手足,不可能仅凭几张信件就宣判永嘉侯府有罪,前世永嘉侯府之所以被判罪,就是因为有了夏沅这个所谓‘夏家的人证’。
这个道理,是夏沅后来才搞懂的。
没了夏沅的闯关,官差从宝禅寺提审犯人很顺利,夏沅护着祖母、母亲和姐姐,跟在一长溜的罪眷队伍中,与其他人一同被套上锁链,带去刑部大牢。
到大牢以后,永嘉侯府的女眷和夏家的女眷被分开关押。
夏沅来过刑部的女牢,不过那次是为了杀人。
夏家的女眷不多,都关在一个牢房里,二婶刘氏站在牢栏前又哭又骂,没人理她,忽然又改成哀求,依旧没人理。
祖母林氏坐在最里侧,白发苍苍,又累又怕,母亲和姐姐抱在一起痛哭,二房的几个姐妹也没好到哪里去,整个牢房都是愁云惨雾。
夏沅前世与这些人相处多了,早就看透了这些人的本性,除了母亲和姐姐之外,并不想多搭理。
她把母亲和姐姐安置在角落里窝着,自己坐在她们身前,默默的捡起地上返潮的干草在手上把玩,耐心等待。
这回她不做那反水的人,自始至终都和永嘉侯府站在一边,倒要看看没了她做人证,外面那些人还能用什么办法把永嘉侯府‘钉死’。
只要永嘉侯府撑过半年,半年以后,此刻生死不明的永嘉侯袁兆丰和世子袁翊就会回京,等他们回来洗刷永嘉侯的罪名,到时候他们总不会对坚守的夏家痛下杀手。
只要永嘉侯府给夏家一条活路,那夏家就不用像前世那样活在阴暗的臭水沟中。
女眷们被关进女牢以后,就好像没人理她们了,刘氏巴着牢门叫天叫地,叫得喉咙都哑了也没狱卒过来问一声。
夏沅靠着墙壁安静等待,凭借牢房右上角一个盘子大小的天窗光线暗自计算着时辰。
夜里戌时刚过,夏沅过人的耳力听见有脚步声从里向内走来,她猛然睁开眼睛,向母亲和姐姐看去一眼,她俩抱着哭累了,正依偎在一起假寐。
其他人也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毫无所觉,好一会儿后,便见一盏灯笼停在她们的牢房前面,随之而来的还有三个人,一个狱卒两个外人。
提着灯笼的人是两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灯笼上没有名目府标,是街面上最普通的那种,狱卒显然收了好处,麻利把牢房的铁链锁打开,铁链的碰撞声惊醒了这间牢房所有人。
牢房里的女眷们以为是官差提她们上公堂,全都吓得瑟瑟发抖,不住往里面缩。
狱卒让那提着灯笼的人走入牢房,两人进来之后,提着灯笼的将斗篷帽子拿下,露|出一张意料之外的脸——夏沅的外祖父,肃王府的车马管事张来寿。
“爹……你也被抓了……我……这可如何是好……”
张氏听见狱卒开门的声音早就醒了,看见进来的斗篷人是自己的亲爹吓了一跳,以为张来寿也受了牵连,又哭了。
张来寿看着只会哭泣的女儿,无奈的叹了口气。
在夏家女眷中环顾一圈后,张来寿把目光落在夏沅面上,走到她面前低声道:
“沅儿,有人托我来找你,他有法子救你出去,你随我走。”
张来寿是肃王府的人,托他来的人是谁一目了然。
夏沅还没开口,就听一旁刘氏愤然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