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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当时只道是寻常(1 / 2)


一场连绵霏雨下了数日,王神光被关在主院内,寸步不得?离开,待嫁的路途,终究要踏上。

院外驻守着王家部曲,夜晚火把高炽,王神光立在高阁朱栏旁,眼底蔓延开一片铁刃冷光。

阿拙守在她身侧,心甘情?愿当起了一个家奴,他才十二?岁,在父兄眼里,实在是翻不起什么?大浪,王神光说不动他,只能任由他同自己一样,被父兄圈禁在牢笼中。

晚风戚戚,少年身形瘦弱,他抱着薄毯登上高阁,抖一抖皱成一团的布料,动作轻缓地披在王神光身上,感受到肩上不同以往的重?量,她侧过脸,形状姣好的娥眉露了出来。

王神光握着垂在手旁的毯角,自从被长兄带回来后,突如其?来的重?病来势汹汹,她的身体一度虚弱到下不了床,父兄聘请的医工来来走?走?无?数,却都查不出究竟是什么?缘由,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无?非是忧思过重?。

床头小几上置放着吐香金兽,陌生的侍女?鱼贯而入,为?她褪去一身污点?的脏衣,六扇屏风上金梅灿灿,长兄立在那当头,全然?不像多?年前通达圣学的君子端方,他冷硬着声音,重?重?搁下凉透了的茶水。

“崔九为?人豁达,不与你计较,可别人会容忍你这?般出格?!你逃出去找了他又能怎样?他不还是没有选择你吗。父亲已经?很不满了,阿光,别让王谢两家最后的薄面都毁在你的手上。”

王神光如同砧板上濒死的鱼,静静坐在床侧,由着侍女?更换衾衣。

旁侧立着一尊硕大的铜镜,她看着镜中面无?表情?的自己,视线从平坦腹部,飘至发间的一抹珠钗。

侍女?的手触碰在她发间,王神光不由打了个寒颤,她连忙按下那双手,沉静的面容一如既往,随后冷冷拂开。

满月离去时曾再三?嘱托,让她不要取下珠钗,王神光虽有疑惑,但眼见她再不能多?说分毫,也按下心底没再提起。

如今医工连番诊治,历时半月的号脉,却仍没号出她异常的脉搏,她看了好半晌自己头上的珠钗,心下陡然?松缓。

大抵这?便是满月让她勿要取钗的由头。

初秋悄悄临至,婚期却迟迟未定,等到一日街上传来了仓惶哭嚎,漫天纸花坠在庭院水榭深处,崔九的死讯溘然?传来。

狂风漫漫,吹起她垂散的乌发,丝丝缕缕浮荡在衣襟,王神光看向身旁的少年,声音平静得?如水。

“这?几日外面出了什么?事?”

阿拙不再是她初次见到他时的乞儿模样,满月替他医好了脸伤,少年那张白净的脸露了出来,虽然?仍旧带了些营养不良的饥黄,但他生性乖巧,又安静不惹是非,府内下人们大多?对这?个乞儿出身的少年怜爱有加。

前些日子人声鼎沸,即使隔了数道院落,王神光还是听了一耳朵,她沉着气没有开口询问,却暗自让阿拙出门晡食时打听些消息。

阿拙脸上很是担忧,“阿姊,我在后厨听阿嬷说,要打仗了。”

“打仗?……跟谁打?”王神光滞了下呼吸,她不自觉抓紧掌心横木,饱满的指甲变得?发白。

“跟齐军……跟谢家。”阿拙小心盯着她,生怕她有什么?异样,“不知道陛下怎么?了,突然?派大军前往江东,主帅率兵直入陈郡,因为?王府君不在的缘故,谢家主君只好亲自相迎,哪知道主帅见了谢家郎君们就一个劲儿夸赞,并且强自提携了二?位郎君为?阵前冲锋将,合着谢家部曲,一起领兵压境平郡。”

王神光旋身往屋内疾走?,昏黄的烛光打在她脸上,檐外天色悄然?乌黑,阿拙跟在她身后,瞧不清她脸上是何神色。

“是我父兄不开城门?”

“是,也不是……城里人心惶惶,都说是新来的王府君擅自迁府,惹了陛下大怒,可府里人又说是崔府君做得?主,不让守军放人进城。”

王神光兀自坐在几案后,捏紧了手中瓷杯,“王崔二?族合力,也不过几万部曲,如何能挡得?住泱泱齐军?”

阿拙嗫嚅了会儿,瞄着她脸上愈皱愈深的长眉,小声开口:“我昨日问了街边行乞的人,他们说,平郡里还有其?他军队……半月前的夜里,不知道何时后城门开了,从二?更天到三?更,响了好一阵铁蹄声。”

其?他的军队。

天下二?分,齐军大举压城,这?天下除了秦帝,又有谁还能抗衡这?破军之势。

王神光闭上眼,心底强压的念头一个劲儿往上蹿,她握紧茶杯的手青筋浮现,下一瞬又一个手抖,水声连同瓷器碎声,惊醒了怔然?的她。

阿拙连忙上前捧着她不住颤抖的手,“阿姊,阿姊!可疼得?厉害?我这?就去请医工……”

王神光回了神,她反手压住少年欲以离去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我的手不疼。”

“可……!”

阿拙看着她仍旧颤抖得?厉害的手,脸色着急,王神光不欲再说,铁了心自顾往内室走?去。

等转过重?重?垂下的珠帘,内室里寂寥无?人,王神光一下软倒身子,伏跪在床侧。

她搭在床沿的指尖掐紧了锦被,手腕的疼痛并不能让她松手,只有这?样,王神光才能极力按压下心底汹涌的浪潮。

通敌叛国。

这?四个字陡然?间成了最锋利的一把剑,高悬心尖,王神光茫然?看着咫尺之距的紫檀木榻,上好的木料漆光油亮,一小块儿足以抵得?过平常人家三?五年的吃食,她蓦然?涌动出无?限悲哀,她生在锦衣玉食中,又有什么?资格去置喙她的父兄,去指摘他们为?了荣华富贵而不择手段。

她本就是这?样的人,她也无?力去改变这?样的现状。

烽火气息飘扬在空气中,沉沉浮浮从远方传进内城,一场不宣之于众的叛国战役彻底打响,号角声悠扬长鸣,混着城内奔走?相告的呼号,王神光立在高阁上,恍然?处于炼狱之中。

她从未经?历过战争,幼时读史,齐霸主征战百国的英勇最让她倾慕,那一卷竹简被她日夜捧读,边缘都磨得?光滑,阿湄却不尽然?,她抖了抖坐久的裙袂,鄙夷之色俱现。

“姬空征百国,夺江溪,礼贤士族,异心昭揭的秦俞王得?其?厚待,群英冠之齐霸主一号,的确是个乱世枭雄。可他也弑兄夺权,玩弄民心,将兵刃对准自己的子民,叛臣起兵谋反,将他逼死在绝路,这?般不得?善终,又有什么?值得?你反复研读呢?”

“或许他太过惊才绝艳,无?数通史中,惟有他令我侧目。”她放下竹简,就着帘外艳阳,看向亭内纳凉的阿湄,“我只是在想?,如果他还活着,现在二?分天下的谋算,大抵是实现不了的。”

“这?世上没有如果,阿光。”阳光照在她脸上,清楚得?能看见细小的绒毛,“多?少将才半途折损在征途,又有多?少帝王期颐自己得?长生拥坐天下?若都能得?一个’如果’,那又怎会有’世事难两全’之说呢?”

二?人年岁都且尚小,可阿湄这?一席话?却让她微微哂了脸颊,谢家向来风骨高姿,清谈中不乏露出惯有的不羁洒脱,她自己庸人自扰落了下乘,待到黄昏遇见结课的长兄时,仍旧有些怔然?。

她那会儿已经?隐约懂得?了何为?士族女?,不再像前些年岁哭闹着不学六艺,长兄的身形高大许多?,他蹲下身,默然?听她说了半晌,清冷的面庞轻轻漾开笑容。

那是一个虚假的、却丝毫看不出任何敷衍的浅笑。

这?场战役持续了很久,王神光依旧被困锁在院内,她的肚子已经?很高了,周身却无?一人近身贴侍,原因无?他,即使只有阿拙能看出她已有身孕,可她终究不放心险恶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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