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
深秋时节,傍晚六点一过,天?已经黑了。
林蔚穿了件薄风衣站在地铁口,雨天?寒气逼人,她?抱着膀子瑟瑟发抖。
望向一望无际的、被雨水浸润成深黑色的马路,各色的汽车在雨幕里飞驰。
忙了一天?都没怎么顾得上吃饭,饥肠辘辘的,似乎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她?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地铁入口顶部的透明玻璃板。
雨水激烈地冲刷着,沿着弧形的外?壁潺潺而落,把外?界的世?界葳蕤成一副抽象迷离的画。
五点多许嘉川就说他去接孩子了,那会儿再幼儿园打了个电话还没说几?句他就匆匆挂断,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概半小时之前?临近她?下班,他打电话过来,只?说他才带着两个孩子从幼儿园出来,正往过来赶了。
幼儿园离她?公司还是有一段距离。
平时开过来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雨天?碰上马路上压车,慢也是理所应当的。
又等了十分钟左右,这条路过了晚高峰,车辆也渐渐少了,路遇行?人,都撑着伞行?色匆匆地经过,站在这里的林蔚与这样快节奏的生活有些格格不入。
林蔚等得有些不耐烦,这样的雨天?道路湿滑,车上还带着两个孩子,她?也不敢轻易打电话给他,就只?得这么等着。
婚后七年,有了许诺和许愿后,林蔚就不怎么自己驾车出行?了。
起因于有一次,大雪天?她?一个人开车出去买东西,车上带着还小的许愿,在路上被后头一辆车给追尾了,她?和许愿倒没怎么吓到,反而是许嘉川吓得再也不让她?碰车。
于是这些年来,除非他实在忙的走不开,基本?上下班都是他来接送。
过了会儿,电话响了,林蔚还以为是他到了,没想?到是蒋一頔。
蒋一頔那头热火朝天?,声音也喜悦热情:“蔚蔚,下班了吗?来吃火锅吗?”
林蔚饿了一天?,这会儿听蒋一頔说起火锅,她?的胃很不争气地叫嚣起来。
哽了哽喉,林蔚极力压下食欲,始终望不到许嘉川的车,有些失望地说:“其实我很想?去,但是我这会儿还在等许嘉川过来接我。”
“你给他打个电话,叫他一起来呗。”蒋一頔笑了笑,“带上两个孩子,喻妙也在。许愿好久没见喻妙了吧?”
林蔚说:“我不打电话了,他开车呢。等他到了我问问吧——”
“妈妈——”
“妈妈!”
两声清亮亮的叫喊穿透雨幕贯入她?耳。
林蔚还以为是幻听,循音看去,一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蛰伏在雨中,两个小家伙坐在后座打开车窗探头探脑的朝着她?挥手?,前?头开车的许嘉川滑下驾驶座的车窗,冲她?笑,边按了声喇叭,要吸引她?的注意力一样。
因为等待的焦虑和工作一天?的疲倦顿时消弭殆尽,林蔚眉开眼笑,望向那头,“他们到了。”
蒋一頔在那头笑说:“唷,真幸福呢,一家人都来接你下班。”
两颗小脑袋簇拥在一起,声音此起彼伏地朝她?喊:
“妈妈!”
“——妈妈!看这里!”
小朋友声音洪亮,隔着电话蒋一頔都能听到,“哎?我听到你儿子的声音了——嗬,许诺从小就是个大嗓门儿。”
“也不知道遗传的谁。”
林蔚笑了笑,正要走,许嘉川已经下车来了。
他示意她?站在原地。
林蔚便站着了,蒋一頔还在那头滔滔不绝:“说实话,遗传这个东西真的很奇怪,喻远航平时话也挺多,我们家妙妙整天?安静得像个小如来佛一样,也不知遗传的谁。我也不是个安静的人呀。”
“这个真不好说。”
许嘉川脱下外?套,甩上车门快步过来。
他上身穿着早上她?为他挑的那件烟灰色衬衫,绸缎质感?,在雨夜反着光,整个人像是一道矍铄的闪电贯穿铅灰色的雨幕。
蒋一頔:“你快问问许嘉川,来不来呀?”
林蔚还没说话,他的外?套已经罩在了她?头上,熟悉的气息顿时把她?包裹住,驱散了雨天?的寒意,暖烘烘的。
隔着外?套,林蔚听到他低沉地笑:“你跟谁打电话呢?”
林蔚也笑,俏皮地眨了眨眼:“跟我小情人啊。你再不来接我我就跟别?人跑了。”
蒋一頔听了,直接乐了:“林蔚,我说你也是真的皮,要你真的有个情人,许嘉川得把你吃了吧?”
林蔚没回答,一直在笑。她?也没挂电话,被他牵着从雨中穿梭而过上了车。
上车后,他肩膀和头发都淋湿了,甩了两下,盯着她?配合地笑:
“哪来的情人?”
“你猜啊。”
他弯了弯唇:“七年了,痒了?”
“是痒了。”她?点点头,抿着唇笑。
“有了小情人,不想?要我了是吧?”
“我的小情人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吃个火锅?”林蔚伸手?揉了揉他潮湿柔软的发,“雨天?这么冷,吃顿热的吧?”
许嘉川没说话,侧头睨着她?笑。
林蔚又和蒋一頔说了两句,然后手?机被一把夺过。
许嘉川握着方向盘,指尖在上面敲了敲,整个人作出倨傲的姿态,语气也强硬了些,他对蒋一頔说,“情人见面吃火锅,土不土?那我来会会我老婆的小情人,看看到底是有我帅,还是哪里比我好?”
蒋一頔笑得花枝乱颤:“滚吧你,我可比不过你。”
“哦,那你自己识相点。”
蒋一頔又在笑,许嘉川能听到那头还有喻远航和喻妙的声音,热热闹闹的,给寒冷的雨天?平添一层温馨。
蒋一頔说:“地址在佳恒广场,三楼有家川渝毛肚,赶紧带着你们一家子过来吧。”
挂了电话,许嘉川耸了耸肩,状似无辜地对林蔚说:“你的小情人自己说比不过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