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荔自上学以来,便是老师们的掌中宝。
也是家长口中所谓“别人家的小孩儿”。
她戴着细框的小眼镜,又黑又细软的妹妹头看起来格外乖巧。
个别爱美的小姑娘嗤之以鼻的运动款校服,沈荔老老实实套着。
既不会学中二时期的小朋友们,在衣角用马克笔写下喜欢的人的名字缩写。
也不会把袖口里的松紧带抽出来,像杀马特一样用松松垮垮的袖子掩住口鼻。
她不化妆也不打耳洞,但高挑的个头儿摆在那儿,气质上便压同龄女孩儿一大截。
非要说唯一一点不好。
就是脾气不好。
用沈荔初中班主任的话来说。
太莽。
横冲直撞。
毫不忌言。
又无所畏惧。
并且。
过于争强好胜的性格,使她很难拥有足以交心的朋友。
不过也给她带来了同龄人无法赶超的成就便是了。
利弊共存。
但本人显然认为毫无弊端。
如果苦行僧三个字可以概括沈荔的大学生涯。
那她的初中就是“孤狼一匹”。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毕业也没有任何改变。
沈荔以本校第一,全市第十一名的成绩考入云川一中。
亲戚师长纷纷祝贺她时,沈荔满脑子在纠结一个问题。
她和第十名。
仅差一分。
沈荔记得那个仅仅是无意间扫了一眼的名字。
把她挤出前十的人。
顾停。
沈荔为之烦闷了整个暑假。
边困扰,边主动提出给自己报课外班的要求,提前预习高中知识。
数理英三科。
沈荔觉得自己的脑子更偏向理科,但她有个致命的问题。
算数不好。
极其偏科,数学成绩就是她热爱学习路上的绊脚石。
上课第一天,沈荔一上午就记了七八页的笔记,看得小同桌叹为观止。
那是个戴着眼镜的小胖子,个头儿只到沈荔的肩膀。
他的嘴几乎没有闭住过,不是在絮絮叨叨抱怨自己如何被家里逼着来补课,就是不停的往口中塞东西。
鼓鼓囊囊的小口袋里全是袋装的膨化零食和辣条。
沈荔忍耐了一上午,直到身边开始传来“吸溜”的声音。
她忍无可忍,“啪”地把圆珠笔拍在桌子上。
“同学,能不能麻烦你,吃东西不要吧唧嘴。最好,上课的时候不要吃,吃也不要吵到别人,特别是离你最近的我,好吗?”
小胖子正往口中送果冻。
闻言一噎。
也没敢嚼,“咕咚”直接整颗咽了下去。
“行、行。”他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啊。”
“没事。”
沈荔冷淡地说完,复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试卷上。
心思却有些飘远了。
她刚才是不是太凶了?
沈荔的长相,大概就是所谓的“厌世脸”。
只听名字还以为是颗柔软又甜滋滋的荔枝。
眼镜一摘,眼一抬。
上挑的狐狸眼。
眼下痣。
加之她也不爱笑,冷着脸,唇线僵直。
确实挺唬人的。
沈荔说完这句话,小胖子吃东西的声音明显小了不少。
半晌,口袋空了,也刚好到午休时间。
他掂着小肚子跑了出去,再回来,手里拿着两支冰淇淋。
小心翼翼递到沈荔眼皮子底下:“同桌,你来一口吗?”
“……我自己吃也会听见声儿,照样吵。”
“就当是我的赔礼。”
“无功不受禄。”
“你咋还文邹邹的呢。”小胖子舔了口右手的冰淇淋,坚持不懈地说:“其实,我主要是想借你的笔记抄一抄。不然,我爸看见我比脸还干净的笔记本,铁定胖揍我。”
“……”
炎炎夏日,两人吃着冰淇淋,趁着午休时间,站在走廊里吹风透气。
静谧午后,风撩拨着沈荔的黑发,蹭得耳根发痒。
她抬手把碎发掖在耳后,一转头,从走廊尽头传来嘈杂的声音。
一拥而进几个男生,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一个身段颀长的男生。
他穿着件白T恤,微微侧脸,似乎在仔细听人说话。
不知身旁人说了些什么,他弯了弯唇角。
眼尾随之一并翘了起来。
分外撩人。
走廊里其他小姑娘一时间都有些挪不开视线,但沈荔不一样。
她心中唯有学业。
她爱学习,学习爱她,他们是锁死的双箭头。
身边的小胖子也看直了眼,沈荔匪夷所思地瞧他。
“你看谁呢?”
“不、不认识。但是我在酒会上见过他。”
“……腐朽的资本主义。”沈荔诚恳地发表意见,在她眼中,这些富二代大多是纨绔的二世祖,浪费家里的钱,找借口能离开家门纵情享乐罢了。
“花瓶。”她扭过头,啃了一口脆脆的甜筒,“有什么好看的。”
“同、同桌,我跟他们可不一样。”他捏了捏腰上一圈赘肉,信誓旦旦地说:“起码,我不是花瓶。”
“……”
-
暑期转瞬即逝,很快到了开学的日子。
沈荔头天晚上还在熬夜预习,把高三数学最后益格知识点专题刷了个遍。
第二天一睁眼,距离开学典礼还有半小时。
她急匆匆洗漱换上校服,打开房门。
餐厅的桌子上摆着几片烤得焦脆的吐司,一颗云朵煎蛋,以及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沈荔扫了一眼,边叼着皮筋拢头发,边站在门口蹬运动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