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不能一直赖着不出去或者装死,于是她狂咽几口唾沫,吊着嗓子说:“好、好些了……”
“那就好……”傅星樊长舒一口气,“我把东西放在门口,你慢慢来,我去厨房给你做饭。”
什么东西?
果然买了吗?
梅瑰三步并两步赶到门边,门已反锁,她轻轻握住圆形门把手,一点一点旋转,紧闭的大门慢慢地张开一条小缝。
透过缝隙,率先入眼的是吐着舌头的小白,完全不见傅星樊的身影,他已经走了。
视线稍稍下移,她看到地上放了一堆塑料袋,每个袋子都装得满满的。
袋口敞开,里面全是姨妈巾,各种牌子、各种种类,应有尽有,盒装袋装,码得整整齐齐。
这是把货架搬空了吗?
这么多东西,他一个人怎么拎得动?
梅瑰本来想告诉傅星樊,不用做饭,她不饿,看到眼前一幕,想到他这一路的艰辛,她简直震惊到说不出话。
主人愣在原地发怔,小白叼起一个大袋子,用脑袋不停拱门,试图挤进去。
狗子力道不大,门回弹撞到梅瑰的头,她才猛地回过神,然后打开门迎小白进来。
小白把袋子叼到主人面前,放下后又去叼其他的,梅瑰感动得一塌糊涂,她一把抱住狗子,整张脸都埋进了它脖子里:“小白,谢谢你。”
“呜呜呜……”小白扭过头,用鼻子使劲蹭主人的头发。
“来,咱们一起把东西搬进来。”腻歪了一会儿,梅瑰拍拍小白的背,主人有所好转,小白干得比刚才还起劲。
你一袋我一袋,很快门外的袋子就被搬空了。
门再次关上,面对一堆卫生用品,一人一狗蹲在那看了半天。
“全是独立包装的高档货呢,而且好薄还能防侧漏。”梅瑰左手一袋,右手一袋,以前,她妈妈用的是那种最便宜的散装货,一包一百片,只要二十几块钱,能用好几个月。
花里胡哨的包装,小白还以为是吃的,鼻子嗅来嗅去。
“小白,帮我盯梢。”梅瑰怕狗狗口水打湿姨妈巾,便让它看门去了,收到指令,狗子立即背对主人,端坐在门前,一动不动地盯着外头的动静。
“先试试这个吧……”她不知道哪个牌子好用,便按照喜好选了一包紫色的。
拆开包装,手感柔软,侧翼似两片小翅膀,上面还印了花纹,特别好看。
最重要的是够薄够长,妈妈用的那款不透气,容易捂出痱子,晚上得多垫一层吸油纸才能防止侧漏,所以每个月那几天都特别辛苦,心里压力也特别大。
看到这种情形,她巴不得晚点来或者不来。
真庆幸,她不用走妈妈的老路,心怀感激地换上,比卫生纸舒服一百倍。
照照镜子,肉眼根本看不出来,晚上睡觉也不用担心弄得到处都是了。
踢踢腿、跳三跳,粘黏性很好,不会移位不会掉出来,甚至感觉都不太明显。
果然贵有贵的好处,这么多够她用大半年,于是她取了几包出来,剩下的全塞到了柜子里。
整理完毕,她马不停蹄地干起了清洁工作。
卫生间有衣架,衣服洗好可以挂在室内阴干,被单泡了水特别重,别说搓,拎起来都费劲,好不容易洗掉上面的污渍,她已经快要累趴了。
怎么办?
直接丢掉再问客服要一床新的?
不行,太浪费,如果有洗衣机就好了。
这里可是总统套房,说不定真有。
梅瑰决定出去找找,牵上狗,心里又犯起了嘀咕,要是碰到傅星樊该怎么解释,不管怎么说,她都觉得很不好意思。
不过转念一想,对方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她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做人就该诚实。
思及此,梅瑰决定放下心理包袱,大大方方地出去面对他。
一人一狗悄无声息地来到客厅,傅星樊正低着头在厨房做饭,表情认真又投入,和做糖时一模一样,但平时舒展的眉头,此刻却微微皱起,挂着笑意的嘴角也绷得很直。
是在担心她吗?
凝望片刻,梅瑰惊讶地发现,他外套里面竟然穿着睡衣,刚才他就是这么出去的吗?
她不禁呼吸一窒,心口发紧。
有必要那么赶,那么急吗?
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曾经哪怕头破血流、鼻青脸肿,她的家人也无动于衷,一个照常抽烟喝酒,一个习惯性冷眼旁观,仿佛她的生死与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而傅星樊却……
他们不过才认识几天,他随便说句话就能派人搞定,大可不必亲自前往。
为什么呀!?
为什么呢!?
想不明白的梅瑰死死地咬住唇瓣,疑惑、感动、幸福、内疚、歉意、疼惜、感激……
各种情绪齐齐冲上心头,只要眨眨眼,眼泪便会汹涌而出。
“汪汪汪……”
主人陷入臆想当中,厨房里的人注意力全在灶台上,小白便趁机刷了一波存在感。
听到叫声,傅星樊倏地抬起头,看到梅瑰面色恢复如初,还能正常走路,他即刻舒展眉头,眼含笑意地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不知道你喜欢用什么,所以每个牌子都买了。”
梅瑰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于是连忙转过身,假装撸狗:“洗了个热水澡,比刚才好多了。”
“我煮了红枣杏仁桂圆汤和红糖水。”傅星樊迈着小碎步从厨房跑到客厅中央的玻璃茶几前,“对了对了,我还买了暖手宝和止痛药。”
余光轻瞥,梅瑰看到茶几上站着一个超可爱超萌的粉兔子,扁扁的,巴掌大小,头顶上还插着一根数据线。
“已经热了。”傅星樊拔下电线,把兔子递给梅瑰,“放在腹部,可以起到缓解疼痛的效果。”
“这是……暖手宝?”梅瑰不可思议地瞅着萌兔兔,她对暖手宝的印象还停留在毛绒绒的电热水袋上。
“耳朵可以调节温度,左耳抵挡,右耳高档,鼻子显示数值,我调了高档,大概五十五度左右,你试试?”傅星樊详细地解释道。
梅瑰接过兔子,捧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温度正好合适,重量也很轻,比热水袋方便多了。
欣赏了一番,她把东西塞到衣服里,萌兔子散发出的热量隔着薄薄的料子渗透到皮肤上,阵阵暖流顺着经络血管慢慢地涌向心房与四肢百骸。
啊,好温暖。
啊,好舒服。
“这是暖宫贴,睡觉时用,包装上有说明。这是止痛药,不过在没有确定症状前,我不建议你吃。”傅星樊左手拎着一袋药,右手提着一袋包装精美的礼盒。
“……你是哆啦A梦吗?”梅瑰傻傻地望着傅星樊,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多的东西,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傅星樊被逗笑了:“对啊,我是哆啦A梦,你还缺什么,我就能给你变出什么。”
缺什么?
搁以前,梅瑰能说出一大串,此时此刻,她却什么都想不到,几近空白的脑子只剩一个人影、一张笑脸和一双眼睛。
那个人影叫傅星樊。
那张笑脸叫傅星樊。
那双眼睛叫傅星樊。
只要有这个名叫“傅星樊”的男人在,她宛若拥有了全世界。
“我什么也不缺。”梅瑰刚压下去的泪水再次涌了上来,她微微颔首,烟视媚行地开口,“谢谢你啦。”
“干嘛这么客气,照顾女孩子是应该的。”傅星樊放下袋子,拉开椅子,“你先坐会儿,汤马上好。”
梅瑰没有落座,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而去,湿润的眼眶浸满了笑意:“……你懂得可真多。”
傅星樊一边盛汤一边回:“我妈以前也这样,我爸常年不在家,她面子薄,不好意思麻烦管家佣人,每次就使唤我这个儿子。”
“那你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小学生帮妈妈买卫生用品,大家只会夸不会骂。”
“现在你不是小学生了,一个人买这么多,就不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你?”
“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干嘛要在乎陌生人的眼光,他们对我的印象好或不好,会对我造成什么实际影响吗?”
“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就好了。”
“我只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所以你也不用感到为难,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不然我会很担心的。”
听到这,梅瑰心中仅剩的那点犹豫随即烟消云散,她吸吸鼻子,鼓起勇气说道:“这儿有洗衣机吗?”
傅星樊一手端汤,一手端糖水:“洗衣间在书房隔壁,洗衣、晾衣、烘干、烫衣一步到位。”
香喷喷的味道扑面而来,梅瑰的食欲彻底被勾了起来:“我把衣服被单弄脏了,打算洗洗。”
“不用自己洗,每天早上九点,保洁会来收拾打扫。”傅星樊把两个碗都摆到梅瑰的位置上,“想先喝哪碗?”
先喝糖水,肚子肯定撑饱了,梅瑰指着看起来更有食欲的红枣杏仁桂圆汤,说:“这碗。”
“那快吃吧。”
“你呢?”
“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我看你吃。”
“好吧。”梅瑰乖乖入座,一只手捂着兔子,一只手拿勺,“既然有专门洗衣服的地方,以后这些活儿就不用麻烦保洁了。”
“味道怎么样?”傅星樊坐到梅瑰对面,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眉开眼笑地看着她。
梅瑰吃了一大口,嚼了嚼,她竖起大拇指,夸道:“红枣甜甜的糯糯的,杏仁很香很脆,桂圆肉厚实鲜嫩,特别美味。”
“也不看是谁做的。”手艺得到认可,傅星樊尾巴翘上了天,“多吃点,最好全部吃光光。”
“汪汪汪……”主人吃得不亦乐乎,小白也馋得流口水。
“来来来。”傅星樊像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肉干,一片一片喂给小白吃。
梅瑰好奇地问:“这是什么?看起来好像鱼片。”
傅星樊抽出一片递给梅瑰:“低卡无盐鸡肉干,人也可以吃,要不要试试?”
话音未落,梅瑰直接凑过去咬了一口,嚼吧嚼吧:“除了没味道,口感其实挺不错的。”
“哈哈……”傅星樊看着手中只剩半截的鸡肉干忍不住笑道,“你比小白好喂养,不会咬手。”
“嗯???”梅瑰额头立刻挤出几道川字纹,他的意思是她像狗?
“你别误会,我可没说你是狗,毕竟你都不能撸。”傅星樊将肉干掰断,对准小白的嘴一截一截往里扔,小白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没关系,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挺想当狗的。”梅瑰没有生气,反而有点羡慕小白能肆无忌惮的和傅星樊一起玩,握手、抱抱、揉脑袋、撸毛、揪耳朵……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能零距离接触。
闻言,傅星樊自然地接过话茬:“如果有下辈子,我想当熊猫或者虎鲸。”
“你也喜欢虎鲸?”
“黑白配,多萌。”
“可同是萌物,人工圈养的虎鲸却好可怜。”
“你去过海洋馆?”
“没有,只看过相关新闻。”
“千万别去海洋馆,以后带你出海看野生的,虎鲸成群结队浮出水面,那架势比黑帮出街还要壮观。”
“你……看过?”
“小时候爸爸带我看过。”
“在什么地方?”
“新西兰,那地方还能看极光。”说着,傅星樊调出手机视频,然后架到梅瑰面前,“这是我当时拍下的画面。”
梅瑰边吃边看,洁白的沙滩,波光粼粼的海面,金黄的余晖洒落大地,虎鲸妈妈带着虎鲸宝宝互相喷水嬉戏,动静相宜,又萌又动人。
至于极光,她只在书中看到过,上面的配图是类似蘑菇云的光晕。
傅星樊拍到的却像一阵箭雨,无数条紫色的光化作矢镝从天而降,在夜空擦出一道道绚烂的花火,震撼而又气势磅礴。
“好美……”梅瑰咬着勺子,看失了神,她也好想亲眼瞧一瞧啊。
“现场看更美。”播放结束,傅星樊又换了一个,“我负责视频,你负责吃,OK?”
梅瑰连连点头,从小到大,她还没享受过边吃边看的待遇呢,现在不光有人陪,还有人代劳,她吃的开心,看得更开心。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大抵就是这种感觉吧,她心想。
而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汤和糖水相继见底,视频也恰好看完。
梅瑰打了一个饱嗝,心满意足地摸了摸圆鼓鼓的肚皮:“真爽!”
傅星樊起身收拾碗筷:“肚子还疼吗?”
梅瑰歪歪脑袋,他不说,她都忘了这茬,他一提,时不时又隐隐作痛:“还有点儿,不过可以忍受。”
“这两天,你什么也别干,就好好躺着休息吧。”
“那怎么行,被单一直泡在水里会发霉的。”
“再过两个小时,保洁就来了,而且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宜碰冷水。”
“这么快?”梅瑰扭头看了眼窗外,雨停了,雾散了,天亮了,高耸入云的塔形建筑物露出了全貌,巍峨又壮观,“居然折腾了一夜,打扰你休息,真是抱歉啊。”
“你人没事比什么都重要。”傅星樊耸耸肩,不以为意地回道,“我精神很好,一点也不困。”
“我也不困,被单我可以不洗,但包装的工作我全包了。”梅瑰追到厨房,拍拍胸脯向傅星樊保证。
“你觉得我会让病人干活吗?”
“干活可以分散注意力,让我暂时忘掉疼痛和不爽。”
“……是吗?”
“如果吃不消,不用你说,我也会去休息。”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干吧。”
接下来几天,两人一狗足不出户,傅星樊做糖,梅瑰包装,小白围观,大家分工合作,各司其职,配合完美。
到了饭点,梅瑰带着小白给傅星樊打下手,大家一起做饭一起吃饭,好像一家三口。
工作结束,两个人还会一块陪小白玩耍、溜达,好不欢乐。
一周后,梅瑰成功送走了大姨妈,满血复活,傅星樊也准备好了开店所需的糖果。
“明天店铺开张,这些糖果也要跟着搬家。”天天泡在糖堆里,看着它们一点一点增加,一点一点堆满货架,梅瑰觉得很有成就感又有点舍不得,“我和小白能不能去捧场?”
傅星樊站在陈列柜前做着最后的请点:“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让你穿上制服客串店员,不过那里不让宠物进,我会安排人带小白去狗狗乐园玩。”
“好可惜。”梅瑰遗憾地抱着狗头来回撸,“小白,明天我要去客串店员,你自己去狗狗乐园玩,没问题吧?”
“汪汪汪——”小白表示无条件服从主人的一切安排。
“我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也不太会说话,怕给你添乱。”安排好了小白,梅瑰反而担心起了自己,顾客是上帝,到时一问三不知或者服务不周到,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是一个看脸的社会,不清楚价格不了解产品没关系,只要笑着对他们说声欢迎光临,颜狗们照样买单。”傅星樊倒是胸有成竹,自信满满。
“你确定颜狗喜欢我这款?”梅瑰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一头短得令人发指的板寸。
清点完毕,傅星樊转过身,抱臂托腮凑到梅瑰面前饶有兴致地说:“寸头可是检验颜值的唯一标准。”
这话,梅瑰听过:“那说的是男明星吧。”
傅星樊咬着下唇朝梅瑰眨了眨眼:“我们店招的全是帅气小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