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大地、海洋、天空中,响起了整齐划一的溅射声。
海量血液,正在从无数虫巢单位体表装甲的孔洞中喷射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血腥气息,整个世界都变得雾蒙蒙一片,呈现出诡异的粉红色。
这些血液并没有渗入土地浪费掉,而是在流淌出来的瞬间,就被地上伪装成草地的菌毯所吸收,灌入到虫巢的能源网络中。
地表的侍从级和野兽级兵虫,由于体积最小,是最先脱水完毕的。
这些体积从中型犬到摩托车大小的兵虫,如同炽热阳光下暴晒的水蛭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畏缩下去,变得扁平矮小。
它们体内水分的排出效率接近95%,原本强劲健硕的肌肉融化成一团,体表装甲变得薄弱且脆,就像一张干枯的橘子皮。
哗啦。
数以万计的低级兵虫,如同联合收割机下的麦秆一般,齐刷刷地倒下。
它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体积相比之前缩小了接近五分之三,体表甲壳从狰狞可怖的黑红色,褪为难看的黑灰色,令人联想起燃烧殆尽的纸张。
但它们并没有死。
由心脏释放出来的少量渗透压保护剂,充当起血液作用,保护住本就不大的大脑等少数重要器官,令它们陷入休眠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它们毫无活动与抵抗能力,就算是天降雨水,也不会把它们像卷柏一样浇活——虫巢兵虫缺失的是富能量血液,必须浸泡在营养液中才能复活苏醒。
数量规模庞大的侍从级与野兽级兵虫,整齐划一地摔倒下去,“尸体”漫山遍野。
在这之后,就是重装级乃至堡垒级兵虫。
作为虫巢主力作战单位的重装级,尚且能自行完成排水工作。
而堡垒级兵虫,由于体积实在太过庞大,哪怕以他们堪比工程车辆引擎的数颗心脏,也无法泵出所有血液。
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地下响起,数以百万的工虫,从菌毯下方钻出。
在虫巢扩张至星门世界以后,工虫的种类与样貌也发生了大幅度改变,出现了体积更大、功能更丰富的工虫。
一些工虫体积膨胀,头顶长出钻角,执行地下挖掘勘探任务;
一些工虫骨骼变得中空,长出多对翅膀,能远距离播撒菌毯孢子,执行高空作业;
还有一些工虫,则演化为卡车、飞机的半机械半生物模样——机械的特性让它们更为坚韧耐用,而生物的特性则使它们易于维修。
所有这些样貌差距极大、让任何人乍一眼都无法看出它们属于同宗的工虫,分成两批,一批将脱水完毕的兵虫,载向虫巢基地。
另一批则协助堡垒级等大型单位,进行脱水——特种工虫会从体内伸出排水管道般的器官,直接抽取虫巢大型单位体内血液,并以渗透压保护液代替。
整个过程嘈杂而又宁静。
天地间响着血液溅射声、工虫的密集步足划过菌毯声、引擎轰鸣声,但由于没有任何语言上的交流,这些声音交杂在一起,就如同下雨林间的白噪音一般,舒适悦耳。
数以千万的工虫默默劳动着,将所有脱水完毕的兵虫运往虫巢。
如同浩浩荡荡的河流汇入海洋。
李昂站在高空俯瞰,默默感受着神力网络中每个生命波动的移动轨迹,好似凝视着自己的复杂掌纹。
————
“忿怒害死愚妄人,嫉妒杀死痴迷人...”
“恶人的亮光必要熄灭。他的火焰必不照耀...”
“不从恶人的计谋,不站罪人的道路,不坐亵慢人的座位...”
现实世界,梵蒂冈,圣彼得广场。
天色渐晚,夜幕已至,圣彼得广场上却依旧明亮。
五十万来自世界各地的信徒,聚集在广场上,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雨衣,拿着蜡烛或者手电,低声念诵着圣经上的经文。
面对杀场游戏带来的异变灾难,有的人选择举起双手,放弃抵抗。
有的人选择最后疯狂一场,舍弃道德,欢愉至死。
有的人则选择,用信仰来抵抗内心中的绝望与悲观。
圣彼得广场上的信徒们就是如此,他们紧密聚集,在广场周围140座圣人像的注视下,祈祷着。
其中最久的一人,甚至从一年多前杀场游戏公开时,就待在了这里。吃喝拉撒全在梵蒂冈内解决。
罗马教廷也无意驱逐这些狂热信徒,事实上,大量涌入梵蒂冈的人口,并没有为周边普通居民的日常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大部分意大利的普通人,都被迁往欧洲重工的城市大厦中,因此那些无法挤入圣彼得广场的信众,可以随意在废弃房屋中住下。
何等的狂热,何等的虔诚,又是何等的荒谬。
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默默在人群中穿过。
他的面庞隐藏在兜帽之下,看得并不真切,身形呈现出诡异的透明色彩,径直穿过虔诚祈祷的信众,而不引起任何察觉。
恶魔科学家公会的会长,真理之侧,出现在圣彼得广场中。
这位最擅长玩弄灵魂与召唤恶魔的超凡者,早在一年多前,就因为散播恶魔召唤仪轨,造成大量平民死伤,
而被多方公会组织所通缉,其中梵蒂冈给出的悬赏最高。
如果换做宗教审判时期,任何一个虔诚信众都愿意生啖其肉,生饮其血...
踏。
真理之侧前行的脚步突然顿住,不知何时,圣彼得广场周围的140座圣人像,默默转过头颅,像是发现了隐形的他一般,凝视过来。
“阁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