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周围就是一围自然长廊,偶有丫鬟嬷嬷们在廊中走过,再看时,却也不见了人迹。
长廊不长,围住的园子也是不大不小的,栽满了花木草卉。却也是点红带片郁,画龙点了睛般寒暖相衬,自有色间错差之感矣。
这时,丫鬟锦园正往这亭子上叫小姐,从那面廊门里进来了。走过了木园,就从甬道上抄近路来了。
却是听见一阵哭声,继而又听见了一阵骂声。哭的似乎是个小丫头,骂人的是一个老嬷嬷了。
小丫头哭着,也不敢出声来,脸上却满是泪痕。这老嬷嬷只管骂那小丫头,却不见她来了。
她们就站在甬道旁,锦园怕走近了那老嬷嬷就不嚣张了,只悄悄地在那片小树看她们。
这小丫头是个农家来的女孩儿,不识府中规矩,却只是把丁参的一对玉花瓶给打碎了,嬷嬷在训她。
锦园知这些人心机厉害,要抓正形的,就不能打草惊蛇,看这些老东西是要干什么呢。
只听那老嬷嬷指着小丫头骂到:“你怎么这么不长眼,怎么把老爷的东西弄坏了?你赔不起的知道么?你们这些乡下人,就是这么蠢!沒见过世面,也不知爱不爱干净,就知道偷偷摸摸的,你怎么赔那对玉花瓶?那可是无价之宝,老爷才刚买回来的!你说,你赔不赔!”
那小丫头哭到:“我不是故意的,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老嬷嬷冷笑到:“你不是故意的?这谁相信哪?你们是吃草根儿长大的人,不是金窝儿里的宝!保不准你想要那东西,却又不敢说,只好偷了呢!”老嬷嬷手插着腰污蔑那女孩。
“我没有,我真的沒有!”
“什么没有?你就有,就有!”
“我没有!沒有!”那女孩子叫到。
老嬷嬷道:“我都看见了,你赔不赔!赔不赔呀!赔不赔!乡巴佬!”她推着女孩子,女孩哭得更伤心了。
“你叫嚣什么?不就打碎了花瓶么?至于这么大喊大叫地吗?谁是乡巴佬,谁不干不净了!眼见还不一定为实呢,你就这么夜叉似地的,是天塌了么?”锦园从小树背后出来了,斥责这妇人。
见了锦园,这妇人过来编串道:“就是这个丫头,她想拿老爷的花瓶,因人一来,她撂手打碎了!”
锦园笑道:“她想拿花瓶?你就不想拿了?”
妇人道:“虽没有亲眼看见,但这种事,只有这种丫头会干。”
锦园骂到:“只有她会干,你就不会干了吗?你就不会推诿栽赃了!若这里就是只有老爷了,再丢了花瓶,依你之意,也是老爷拿的了?”
老嬷嬷哑口无言。
锦园又道:“你们这几个老东西,老不正经!年纪大了,就愈发似疯狗似的,看不惯人了皆咬腿!这么小的孩子,童真无知,你们在府里,哪常不是人皆为敌呀?她就不让着你们了!”
“小姐都沒说什么,你倒也比小姐急哈!说得好像是打了你的东西似的,蛤蟆嘴里灌了油,顺口就乱骂!什么老爷老爷的?老爷会怪她么!什么赔?赔什么呢?草根儿里长的,怎么就贪上你们家这点东西了?我会去回老爷的,您就不用在这里佯装她老娘似的了!去!”
老嬷嬷红着脸应着去了。
锦园又替小丫头拭泪,说到:“别理这群老东西了,沒什么好心的!自己想害人她不说,别人凡有点儿动作,她就会撺掇着生事的——‘惟恐天下不乱’了!只会煽阴风点鬼火的!”
锦园又把她带走了。
她到了丁语香房里,她却已经坐在那里写东西了。
锦园犹豫着说:“今天,张家的公子来这里找小姐,我说小姐不在!张公子就走了。小姐真的不想见她么?”
丁语香问也不问,说:“他是不是昨日也去找过什么胡小姐了?”锦园笑说不知。
丁语香就起声骂到:“都是些什么人呢?他只当这是在逛妓馆么?我丁语香岂能与他们相提并论!你不用告诉我了,我不想见他的。”
“男人谁不这样呢……”
锦园还沒说完,丁语香便雷霆震怒了,说:“是呀,几乎都风流惯了!谁都这样,你也看得上!你也俗了!锦园,你沒慧眼,怎么尽是些靡言呢?我要脱开还不能,明日起,闭门不见。”
那丫鬟笑到:“是奴才胡说。”
丁语香撇笑看着她又坐下了,却在纸上写到:“《夏趣》——雷跳池中蛙,风拨钟铃滑。初英袖上香,梨芳戏娇娃。蜻蜓迥肠曲,绣带迷兰葭。促惊情波动,倾姿漫繁华。——丁语香?昨夏初雨偶题?。”
故又停笔腮前,回想那日之形景,不由得笑了出来,游思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