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暮色之海的船没有一个可以出来,这句话不是开玩笑。
在暮色之海边缘的渔民对暮色之海的敬畏大到了项斐无法想象的程度,他们一行人在临出发前的港口想要寻一个有经验的渔民作为向导。
谁知道渔民一听是前往暮色之海的深处,纷纷摇着头摆手,极其不愿意。
在价格加到十分高昂之后,只有一个年迈的渔民愿意跟他们前去。
渔民戴着草帽,背微微佝偻,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老头子要先说好,暮色之海不是一般人能进的,你们真的想好了?”
“老人家,你只管带我们去就行了,至于其他的我们自有商议。”回答渔民话的是跟在项斐身后的一个年轻青年,看着不过二十四五,袖口微微卷起,带着眼镜,很有书生气息。
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穿的是普通的休闲装,看起来就像是突发奇想要去探险的不怕死小青年一样。
项斐的身高比后面的人高出很多,将近一米九的个头,身材挺拔,眉眼英俊,天生混血致使他的皮肤偏白,在一行人中最显眼。
让老头忍不住愣了一下,乖乖,这后生长得好看,怎么脑袋瓜子不灵光,非要去那海里,回头连尸体都捞不出来。
在暮色之海连续航行了四五天,终于从外面的浅海区域深入到内里。
这几天风平浪静,本来对暮色之海还有向往的二皇子待在船舱也不出来了,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见识一下传说中“阿贝卡禁区”的可怕,谁知道和普通的大海没什么两样。
“阿贝卡禁区”,未免言过其实。
项斐丝毫不敢放松警惕,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心中的感觉越来越不对劲。
头顶的天空蔚蓝,大海荡漾着微微的波纹,十分美好的景象。项斐眯起了眼睛,轻轻问身边的渔民,“老伯,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老伯呆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手里的指南针,“没什么不对吧,都挺正常呀。要说不对劲,那就是这几天的天气太好了。”
他祖上一直在暮色之海的边缘居住,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暮色之海一向天气多变,一个月里面有半个月是刮风下雨。渔民没见过那么反常的天气,阳光热辣的根本不像是刚入夏的时候,还一连好几天。
他忍不住擦了擦脸上冒出的汗,太热了,后背的衣服紧贴着身上,浸出一层又一层的汗。又抬起头偷瞄了一眼面前的青年,这位穿那么多,也不流汗,是感觉不到热吗?
“除了这个还有,”项斐的声音带着寒意,他说,“你没发现海鸥消失了吗?”
第一天,在暮色之海的边缘,成群的海鸥掠过海面。第二天,海鸥的数量减少,第三天第四天直到今天第五天,他完全没有见到海鸥。
除了海鸥,这几天里面,他们完全没有见到海里的鱼类,像是暴风雨前的最后平静。
突然间,渔民惊呼道:“那是什么?”
他手指着一个飘在海面上的庞然大物,骇然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像是触手一样的巨大的东西,浮起在海面上,向他们的位置游荡过来。黑色的表面充满了不详。
入夜。
池鱼吃完食物后身边围了一圈不怎么聪明的小鱼,这是他醒来的第一个星期,从深海游荡到了表面。
一路上池鱼见到了不少沉船和尸骸,有的腐朽已经变成了海洋生物的家,有的看起来还是近些年的新的沉船。
从他沉睡之前就有源源不断的人类来这里寻找宝藏,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人类对宝物或者探险的狂热还没有降下去。
小鱼感受不到人鱼的威胁,脑子思考不了太多,又加上池鱼的尾巴和它们的颜色相近,于是亲亲密密地挨在池鱼的身边,拱卫着他。
像是把他当成了同类。
池鱼在瑰丽的珊瑚旁惬意地摇了摇尾巴,想把周围的一圈小鱼甩开,鱼尾被蹭的泛着痒意,谁知道它们离他更近了,穿梭在他的鱼尾和珊瑚丛中,张嘴吐出一串又一串的泡泡。
看起来比他还要轻松快活。
池鱼抓住了一只红色小鱼的尾巴,它上下翻腾着想从池鱼的手里挣脱,鱼眼无神地盯着池鱼,似乎是在质问池鱼,为什么要抓它。
池鱼上下摇了摇它的尾巴,他没有露出尖锐的指甲,就用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腹捏着尾鳍的位置,把小鱼吊起来。
小鱼被甩来甩去,动作异常的滑稽。明明鱼鳞的表面很滑,但他就像被池鱼的手粘住了一样,怎么也逃脱不出来。
玩了半天没有什么意思,池鱼的手一松,小鱼立刻飞窜,一秒都不愿意多留。
池鱼破开粼粼的水面朝着远方游去,身后的鱼群还想继续跟着,很快又被它甩开。
海面在入夜之后笼罩了一层深深的白雾。
“哗啦”溅出一层水花,池鱼的上半身破出海面,长时间没有接触过阳光的身体像冷玉一样,在海面的倒影里闪着微微的光。
他的眼睛朝远处望去,在那里,有一艘船破开了浓厚的雾气,正在朝着池鱼的这个方向驶来,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就像是古书中记载蛊惑人心的海妖,眼睛的颜色和头发一般无二,是不同于常人的银色。长长的睫羽垂下,掩住了内里的神色。而当他抬起头来,那双神异的眼睛又完全暴露出来,浅色的瞳仁盯着那艘轮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