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启一入狱,陆韶就上奏其德行败坏,猥亵幼女,实乃禽兽。
皇帝震怒,直接下旨抄了李家,并令刑部对其处以五马分?尸的极刑。
行刑当天,皇帝率百官在踏仙台眺望,百官震颤,人人自危。
自此陆韶这副和善的样貌在朝臣心中化为?罗刹鬼,谁也?不敢再轻视他。
转眼过?三月,秋闱后便是放榜日,不出众人所料,安雪麟果然高?中了状元,朝里涌入新人。
与此同时,燕京流出一首诗,从?大街小巷传开,甚至国子监内的学生都能?念上口,这首诗好巧不巧,让鲁昭拿来教了姬焕。
皇帝的身体一直不见好,倒是近日被春闱的喜气沾上,有些精神,还有闲心把姬焕叫到跟前拷问。
他考了姬焕一些平日里学的文章,姬焕这回答的头头是道,没半点?耍滑。
皇帝很是欣慰,便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大了一岁,人也?懂事许多?,从?前让你读书简直要你命,现儿也?能?口口是道了。”
他不觉感慨,姬焕养在他跟前有两年了,两年前还只知?道哭,教什么都不会,如今被鲁昭带着,竟也?像模像样,他才七岁,笨些没什么,身边有个好先生就不怕他成不了才。
就是可惜自己大概等?不到他成才的那一日。
陆韶在旁边看皇帝面露惆怅,连忙对姬焕道,“前个鲁先生不是教了小殿下一首诗,您念出来给陛下听听。”
姬焕奥奥两声?,拉着皇帝道,“父皇,儿臣学的诗好有意思?,您要不要听?”
他其实也?不知?道诗有没有意思?,就是鲁昭说,这诗合该他学。
“瞧你得瑟,念来给朕听听,看是什么绝句,”皇帝笑他卖弄,脸上满是宠溺。
姬焕便学着鲁昭把小手背到身后,摇头晃脑起?来。
“牛渚西江夜,青天无云乌。
登舟望明月,空忆五公主。
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
明朝挂帆席,繁花落纷纷。”①
这首诗一念出,皇帝眼中立时泪水模糊,他的鎏儿死了整整一年,那时她?才二?十六,其他公主们安逸的待在后宫,她?们不需要出入战场,每日穿着漂亮宫装,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他的庇佑下。
只有他的鎏儿在战场上杀敌,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陆韶手捏着布帕为?皇帝拭泪,柔声?说,“这诗是从?市井流传出的,那些百姓闻诗悲恸,五殿下在百姓们心中永远是受敬仰的。”
皇帝咳嗽着,未几靠回榻,合眸道,“能?写出这样的诗,这人也?是有大抱负。”
“陛下有所不知?,这诗是个六岁孩子做的,”陆韶道。
皇帝怔愣,惊奇笑起?来,“还不及焕儿大,都能?做出这样的诗来,莫不是神童吗?”
陆韶也?跟着笑,“还是个女娃。”
皇帝滞住,蓦地眯起?细眸颔首,“也?就这点?大的女娃娃敢写出来,鎏儿在她?心里估摸着是英雄,她?把鎏儿当做标榜了。”
他低叹一声?,“女孩儿有那么大志气不是好事,世道不容啊。”
他记起?了姬姮曾经跟他叫嚣着要参政,满朝文武全是男人,放她?入内,过?不了几日就能?被吐沫星子淹死,她?还成天要强,朝官们就怕逮不着她?的错。
陆韶凝眸,“这天下是您的。”
皇帝双目放空,天下是他的,他却有诸多?顾虑,他即位前,父皇曾说,往后的大魏他若想长久,一定要变革,因为?满朝陈腐,仅凭着他一人撑不了多?久,他需要人才。
这人才无关男女,只要能?为?他所用。
可是他老了,也?活不长久,可能?也?看不到大魏能?绵延多?少年,他完全可以撒手不管,总有后辈接手烂摊子。
他垂眸望向姬焕,又想起?佳芙宫里的那个蠢女人,烂摊子给姬焕他真的不放心,佳芙宫里的还没生下来,生母那么蠢,估计这生出来的也?不会有多?聪明,指着这两个小家伙,好像委实不大行。
他得把后事料理好才能?走,否则死都不安心。
“那女娃是哪家的?”
陆韶掬着笑,“是个孤儿,目下长在京郊的葫芦巷内。”
葫芦巷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儿,又在京郊,活的够艰难。
皇帝绕着手里的念珠,思?索道,“一个六岁的小娃娃能?断文念诗,谁教的?”
陆韶把腰弯下,小声?在他耳边说,“韩凝月韩小姐。”
皇帝果然阴冷着脸,侧头瞪他,“这么说,那娃娃的诗还有你在中间推波助澜?”
陆韶顿时跪到地上,冲他三叩首,“陛下,臣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往宫里传外头的流言蜚语,只不过?这诗实在受欢迎,街头巷尾人人都能?念上两句,就连国子监的学生也?竞相传颂,西厂的缇骑向来闻风出动,这诗传的太快,他们自然要探查……”
说的合情合理,但皇帝还是对他起?疑心,皇帝有一下没一下的数着念珠,冷不丁问他,“朕信你小子心诚,但朕奇怪的是,你为?何那般护着韩秀的女儿?”
他记得陆韶自己承认喜欢男人,怎么突然对一个女人这样热忱,难道他不仅喜欢男人,还喜欢女人?
这念头一入脑,皇帝看陆韶的眼神都变了,只把他想的不堪入目,才要冲他发怒。
陆韶凝重道,“因为?韩大人在狱中曾说过?,向徳党是国贼。”
皇帝立时从?榻上翘起?,姬焕被他吓一跳,以为?他要打人,两眼都泪汪汪的。
皇帝冲随侍的嬷嬷道,“先带他回宣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