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京城附近树林颇多,远不是后世帝都模样,这处三岔路口周遭的景致也未有太多人工雕琢的痕迹,层林覆雪,万户萧疏,唯有兽吼鸟鸣之声偶尔传来。
此处偏西北方是永定河,河边有条踏春小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可以通向内线长城的沿河口守御千户所;向北是去往怀来马驿的驿道支线,可以通往镇边城、常峪城和白羊口这三个相互之间十分临近的守御千户所,此处是防备鞑靼的要隘,朝廷在此兵力充裕;正北则是直接通往昌平,那里不光有钦差镇守昌平地方太监,还有镇守昌平总兵官一员,整饬昌平等处兵备按察使一员,这种豪华配置之下,昌平毫无疑问肯定驻有大军。
高务实此时虽然有些紧张,甚至感觉手脚都有些发软,但脑子却并没有被吓到死机,他下意识认为响马不太可能是从昌平或者怀来马驿方向而来,因为那两边都有朝廷大军,响马在那些地方想要存活可不容易。
但事实却偏偏出乎高务实的预料,当马贼从通往怀来马驿的林间驿道支线奔涌而出时,高务实不禁有些错愕。作为一个凡事都喜欢预先做出估算和安排的前秘书人员,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情很是让他感到不爽。
高务实面带忧色地看了一眼稍远处的张津,只见张津骑在马上,面色冷峻,目光凌厉,看不出有什么紧张。而护送高务实而来的三十余名护卫早已经各自上马,手中都没有提刀,却是各自左手持着马弓,右手捏着一根雁翎箭。出乎高务实意外的是,他们并没有集中在一块儿,反而三三两两分散多处。高务实匆匆观察了一下,发现他们站的点基本上是环马车前半部分,大概是某种保护马车的散阵。
高小壮骑着的马看起来体格不错,但恐怕不是一匹军马,在这种场合下有些急躁,转来转去不肯安静,但高小壮也不慌不忙,摸着马脖子一阵安抚,那马儿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高陌的表现恐怕是最轻松的,他本来是坐在马车前御车,但此时已经跳下了马车,手里抱着雁翎刀,面色平静,甚至没有做出什么防备姿态来。但即便他只是随意往车边一站,也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在。
打老了仗的人还真是连气势都不同。
比较意外的是,响马那边似乎并没有料到三岔路口这里会有一支车队,并且还是武装车队,他们从林间驿道涌出之后,稍稍有些迟疑,然后立刻两翼分开,做出一股半包抄的态势。
张津微微一夹马腹,纵马前出,高声道:“前方何人,可知我等乃是当朝吏部张侍郎的家丁,你等堵住我等去路意欲何为?”
此时响马大队全部奔涌而出,足有两三百余骑,声势不小。张津这番话说完,不多时便从响马队伍里策马而出一名眼如铜铃的秃头汉子,大声问道:“大爷我不认识你家张侍郎,原本也没打算怎么着,但是嘛……嘿嘿!”
这大汉狞然一笑:“大爷我瞧你们中间这马车漂亮得紧,想要问问里头坐的是不是你家少冢宰的女儿,要是的话,大爷我倒想给你家少冢宰做个便宜女婿!”
少冢宰,是吏部侍郎的别称。
张津面色一变,冷然道:“你可知得罪我家老爷的下场?你便是逃到天涯海角,只要尚在人间,我家老爷挖地三尺也能把你给掘出来抽筋扒皮。”
那大汉哈哈一笑:“待老子做了你家少冢宰的女婿,你家老爷看在女儿的面上,只怕就舍不得杀老子了。”他这一说,所有响马都哈哈大笑起来。
高务实心思百转,忽然一掀车帘,露出自己的小身板来,大声道:“兀那汉子,你的计划怕是要落空了,这里只有张侍郎的外甥,没有张侍郎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