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弈一直在身后悄悄关注着林清清,见她这样便知定是没有准备好诗句。
走到角落让身后的阿肖拿出书箱里的狼毫蘸着墨,他快速写了几句诗。
路过林清清身边时,裴弈宽大的玄色衣袖甩动遮住手中?的字条塞入了林清清揪着裙摆的小手中?,随后便侧身离开仿佛不小心路过一般。
攥着裙子的小手被一只滚烫的大手用?力拽了一下,什么东西被塞进了右手心。
手中?的触感让本就张皇的林清清吓了一跳迅速侧头看去,只见着裴弈离开的衣角。
展开手心里的字条,因着她手里攥出了汗字条都被氤氲了几分。
看着字条上的诗句,这是一首诗,还是一首精妙绝伦的诗。
林清清走上前?台,站在台上脸色苍白?地朝裴弈摇了摇头,这是他的诗,若是自己上台念了,他可怎么办。
她知道那?种?丢人的感觉,仿佛溺于?无尽汪洋,眼睁睁地被数不清的海浪裹挟着窒息而死,令人绝望又恐惧。
林欣颜站在台下第一次以无比欢畅的姿态舒坦地看着台上樱唇泛白?,张皇又无助的林清清。
就是她害得她上一世过得那?么悲惨,如若她不回侯府,她不就可以任性地当一辈子侯府嫡长女,轻松地嫁给未来首辅宋书意,舒畅地享一辈子荣华富贵。
不会像现在一样蝇营狗苟,每日还要在府内学舍里装模作样,虚与委蛇。
再不能肆意妄为嚣张跋扈,只因为这真的回来了,那?假的便一定要比真的更好。
否则,便没人再会喜欢假的了。
若假的不能比真的好,那?便一定要将真的拉入泥沼中?,让她奋力挣扎着却只能越陷越深,直到沉入肮脏地泥底。
这样假的便自然?地变成那?个更好的了。
林欣颜眉目含春,笑得比春风还要温柔三分,在满院秋菊中?竟泛起阵阵寒意。
她设下一环环的陷阱,便是等着林清清一回侯府便踏入这层层的泥沼中?永世不得翻身。
林清清在台上冷汗涔涔,她不想抢了裴弈的诗,让他经?历和她一样的痛苦的曾经?。
裴弈在台下一隅孤零零地站得笔直看起来孤僻又冷清,只是他脸上却着急地拼命眨着眼睛,嘴巴比着我还有的口型。
段如走过来找裴弈时看得呆住了,真切地怀疑最近他兄弟换了个人,这都不是冰雪消融,这是直接冰雪煮沸了。
满院花团锦簇,裴弈站在院中?薄唇一张一合不知一直在朝她说着什么,林清清紧张得脑中?一片空白?根本看不懂他递过来的眼神。
但是看着裴弈一直拼命眨眼的滑稽样子,林清清突然?感到满院或是恶意或是旁观或是观察……无数纷杂各异地盯着她的眼神突然?都被隔绝在外,她只能看见那?个站在满院姹紫嫣红中?满眼焦急与担心的少?年。
“阳春二三月,草与水色同。
得遇弈世君,恨不早相逢。”
一首五言绝句不知怎么就顺口而出,念完林清清苍白?的小脸不知怎么泛起几分不好意思的红晕。
下了台林清清才缓过神来,她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做出了一首诗。
这样手中?裴弈这首精妙绝伦的诗便能他自己念了,定能让他一举夺魁。
下了台,她如释重负地将满是汗渍团成一团的字条递还给裴弈,双眸亮晶晶,“给,这应该是属于?你的,这第一也该是你的。”
裴弈看着手中?皱皱巴巴的字条,第一次觉得折成这样凌乱的字条竟然?也不会难看到让他无法忍受。
每年国?子监举办的这个赏菊宴,他从来都是无所谓的,随意地上台念首过得去的诗便做罢,不会出彩也不会垫底,平平无奇。
而现在拿着这张有些脏兮兮的字条,看着星眸皓齿的林清清,裴弈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也被人期待着,期待着他去摘下那?个桂冠。
这一次他走上台,没有以往满不在乎毫不在意的样子,第一次褪去了满身的孤冷,露出锋利的模样,如一柄沉封多年却仍然?被主人日日打磨的宝剑,寒光凛冽。
这一次他字正腔圆清正朗朗地念完了自己这首诗,
“三月残花落更开,小檐日日燕飞来。
子规夜半尤啼血,不信春风唤不回。”
众人纷纷侧目,没想到这吊车尾也能做出这么一首蕴含哲思的诗,在一众咏春中?与众不同独树一帜。
诸位学子的诗都被一张张抄写出来交给诸位宫中?的贵客以及国?子监的诗词老师一起评选出前?三名?。
最后诸君都在林清清的《咏春》和裴弈的《咏春》中?纠结,最后还是在多数人的肯定下选择了裴弈的《咏春》作为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