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
沈夕一瞬间便感觉到了这身宫衣华服的人是谁,他有?些吃惊地瞪着面前的“大明皇后”。
而威严高高在上的大明张皇后,也感受到了沈夕探究的目光。
张皇后先是犀利地扫了旁边的魏忠贤与封少钦一眼,有?些微微地侧过身子来,悄悄地对着沈夕便——
眨了眨眼睛!
沈夕刹时?明白了。
除了南音,还会是谁?!他犹记得前几日小姑娘还在家里一边啃着冰淇淋,一边翻着平板电脑上的视频,看到有?一位特别厉害的美妆博主的“仿妆”视频,兴奋得哇哇直叫。她还开玩笑地转头问他,要她来画个大明皇后的宫妆,他会不会看到就向她下跪问好?
沈夕那一日还敲了她一记。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今时?今日,这般危险的境地,她居然真的画作?了大明张皇后的“仿妆”,不顾生?死的危机,真的来救他了!
张皇后身边的蒙面侍卫,见沈夕愣住,也不顾封少钦的眼光,直接奔上前来一把拉住沈夕:“皇后娘娘命你起身,还不起来!”
沈夕侧脸,只看到抓他的卫士的眼睛,就知道了这又是谁——不是他浓眉大眼的哥哥沈朝,又会是谁!
若是放作?旁人,恐怕早就惊呼出声了。
但素来便是大明锦衣卫中最一等一的高手,探案查案又见过无数奇场面的沈夕,心下立刻便明白了至亲的用意。他不动声色,借着哥哥沈朝的力量,便从地上一下起身。
沈朝也在沈夕的背后,用着小小的一把细刀,直接便将他手臂上的绳索,悄然割断。
沈朝拉着沈夕,张皇后立刻转身就走?。
背后一直跪在地上的魏忠贤及众人,一刹那有?些怔住。可?万没想到当南音悄然拉住沈夕的衣袖,扯他便想速速离开的刹那,忽然从身后传来一声——
“站住!”
南音抓沈夕的手臂,便想飞快奔出门去!
可?现代的小姑娘,哪里有?得大明东厂高手的轻功更?快!沈夕和?沈朝一瞬间便觉得身后气流飞闪,两人几乎下意识地回身便挡!
两名东厂公公直朝着沈夕和?沈朝扑过来,沈朝知道弟弟右臂受伤,抬手便狠狠地用长刀挡在两人面前!
可?便是沈朝的这一个动作?,两名东厂公公的长刀皆狠狠地劈在沈朝的刀鞘上,却将身侧的大明皇后南音露在了他人面前。封少钦几乎一个箭步窜向“大明皇后”,袖中所藏的细长小匕首,一瞬便横在了南音的脖颈上!
沈夕和?沈朝皆是大大一惊!
沈夕抬手。
沈朝吼出声来:“别碰她!”
封少钦一臂卡住南音,一手利刃就压住了南音的喉管!
“什么?大明张皇后,唬个义父便算了,你们以为还能唬得过我的眼睛?”封少钦卡住南音的脖子,亮晃晃的刀尖,在南音的喉管前骇人的移动。
沈夕额头上一下便冒了冷汗。他从未有?过这般慌乱的感觉,小姑娘的性命,被压在好友的手掌中,但他非但没有?安心的感觉,却忽然觉得那么?的危险!
沈夕瞪着封少钦,冷然道:“少钦,别伤害她!你——到底要什么??”
封少钦凝视沈夕,向来英俊温润的脸孔上,一刹间便浮起一抹冰冷和?邪气:“我要你杀了魏忠贤,我还要你绣春刀上的古玉!”
一语出口,整个冰冷仓库被震得嗡嗡作?响。跪在地上的小老头魏忠贤,和?一直护着九千岁的东厂公公,甚至连站在沈夕旁边的沈朝,还有?被封少钦扣在手臂中的南音,都深深地震惊了!
这个东厂的副提督,不是魏忠贤忠心耿耿的义子,是沈夕过命交情的好友吗?!
他,他怎么?竟要沈夕杀掉九千岁,竟然还知沈夕穿越时?空的关键之?物竟是绣春刀上的古玉?!
众人皆无法接受这般反转,目瞪口呆地盯着扼住南音的封少钦。
却唯有?被沈朝护在身后的沈夕,面色如常。
沈夕盯着封少钦,表情微淡:“少钦,你终于……还是投靠了信王。”
封少钦一愣:“你竟然知道?!”
沈夕:“数月前我在锦衣卫中查案,便知你行踪不定?,偶有?一日我在白仙楼等你,便在楼后内巷里,看到你与信王家仆秘密见面;再数月前我将左光斗辑拿时?,锦衣卫的案牍库中便有?你往来的纪录,虽然你与锦衣卫校尉声称是来寻我;但那时?我已离开大明数日,你处处知我下落,又怎会去案牍库寻我?”
“再至那次我回到我的私宅,宅院虽被骆安顺烧毁,但烧之?前是你派人洗了我的宅院吧?你的东厂番子,不小心在我院内,掉了东厂的小辑事?牌。”
“从那日起,我便已处处留心你的行踪;你若真拿我当兄弟朋友,便绝不会将任何?行踪都隐匿于我的面前。更?何?况你与我相识多年,我竟从未听你说起你在东厂事?务,你怕不是要交我这个兄弟,而是借我之?手……掌控锦衣卫的动向,又监视九千岁的行动吧!”
沈夕一口将封少钦多年的行踪总结而出。
封少钦愣了一下,但随即又冷静:“看不出,你向来闷声不语,心思到如此之?快。”
沈夕:“彼此彼此。”
“封公公,虽然九千岁掌东辑事?厂,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你应该早已不甘屈于他膝下,被他指使?杀人放火做下有?违天德的错事?;所以你早已暗中投靠了信王,由信王谋划,你才买通掌控了内官监督造宝船的大太监,在皇帝陛下的龙船上动了手脚;后又在陛下游历太液池时?,令人先将宝船倾覆,又令尾船迟迟不前,这才将陛下推入寒水,使?陛下感染了风寒!”
“陛下龙体渐重,而膝下又无子嗣,一旦陛下龙驭上宾,将来能够继承大宝的——只有?陛下的亲弟弟,大明信王朱由检!”
“封少钦,你可?知这样做,是什么?样的谋反重罪?是将大明江山至于什么?样风雨飘摇地步!”
沈夕一语,将封少钦与信王所做的谋划,说得清清楚楚。
一直还蒙在鼓里的沈朝恍然大悟;而还未来得及调查宝船龙骨落水案、却借由这件大事?,推翻了好几个朝廷重臣的魏忠贤,至此刻也才恍然醒悟!
魏忠贤怒道:“小畜生?!想不到我魏忠贤养你教你扶植你足足二十载,到头来你竟负了老夫,还要联合信王谋杀陛下!”
封少钦回头,一眼朝向魏忠贤:“一朝天子一朝臣!义父,你已经老了,就别再苦苦霸着东厂提督的位子,还想荣华一辈子了!信王殿下早就下定?决心,欲要澄明大明吏制,振兴国祚,义父若识相的话,不如早早饮刀自尽,也好别再让我多废了功夫!”
魏忠贤大怒,痛骂:“你这个白眼狼,小畜生?!”
“没错,我是白眼狼,可?你呢?!”封少钦也怒至极点:“我本是好人家的孩子,是你于乡下发迹之?时?,偏生?要找一个孩子将来继承你的衣钵,你就不管不顾地从我父母身边把我夺了来,又将我好生?生?的男人,弄成了天阉!我一辈子的性命幸福,都毁在你这个老贼手里,我还要日日向你磕头下跪,我还要为你去做尽那些杀人放火、构陷诬告的脏事?丑事?!我被你毁了整整一辈子,我为你脏了我的手!”
“我要杀你,便已是放过你了!”封少钦爆喝,脸色涨得血红。
数十年积攒下来的愤怒,已然在封少钦的心中点燃了熊熊的怒火,直朝着魏忠贤汹涌地扑过去!
魏忠贤也已然大怒,挥手叫身边的东厂公公:“给我杀!杀了他们!”
东厂公公执刀欲动,封少钦便将手中的南音猛地一拉!
南音被封少钦手中的刀刃勒得一窒。
沈夕惊叫:“别伤她!”
封少钦见沈夕急了,冷声:“不想她死的话,你,锦衣卫的第一高手,和?你的兄弟,东林党匪的第一匪首,便在这里替我,把魏忠贤和?他的手下全都杀光!”
“封少钦!”沈朝急了,一把扯掉脸上的蒙布,“想不到你竟设下这样的局,令我们兄弟为你杀人!”
封少钦:“你们是在为大明除害!快杀了他们!”
沈夕摇头。
“少钦,你这么?做,不是为了大明,是害了大明……”
沈夕比这里所有?人更?清楚,大明将来面临的,是什么?样的一个结局……魏忠贤的飞扬跋扈,的确是弄得大明江山风雨飘摇;可?是封少钦与大明信王,不顾国家朝事?政务,硬是策划谋反,不仅使?得大明天启皇帝早早陨命,更?将大明最后一个皇帝,过早地推上了大明的帝位!
如果说,沈夕曾经还埋怨清人的入关,造成了大明的亡覆,可?到了这一刻,沈夕才深深感觉到;一个国家的倾覆,绝不是外?力所能推倒,却是内部的斗争而使?之?千疮百孔!
天祸,尚可?避;人祸,避无所避!
封少钦已经无法按捺了,他狠狠地勒着南音的脖子,怒吼:“沈夕,你要不要动手?再不动手,我便杀了你最心爱的人!快点!”
沈夕望向南音。
南音也看着沈夕。
不知为什么?,南音看向沈夕那双飞挑的凤目,忽然从他沉静的眸子里,竟然看出了一丝丝……平静和?绝望。
为何?,为何?会绝望?一直那么?自信,那么?坚定?的沈夕,为什么?会向她露出这样的眼神?不……不……南音摇头,不会是她想像的那样……绝不会像她想像的那样……
不,沈夕!不!
而站在沈朝旁边的沈夕,慢慢向沈朝伸出了手。
明了兄弟的沈朝,缓缓地替他抽出了他自己的绣春宝刀。
长刀出鞘,寒光凛冽!
亮锃锃的刀刃,倒映出沈夕冷冽的凤目微光。
这是,他的大明。这是,他的命运。
就算穿越了时?空,就算倾覆了应受的苦痛,却依然逃不开,命中注定?的责任。
沈夕看了沈朝一眼。
似乎直到了这一刻,兄弟二人不必再多说一个字,便已早早明了了彼此的心思。
沈夕左手执绣春刀。
沈朝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对面的魏忠贤已感觉到了兄弟两人锐利的杀气,几名东厂公公也皆朝着魏忠贤的身边围拢过来,拔出了自己的雁翎刀。
危机——一触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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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音忽然叫了一声:“沈夕!”
沈夕一瞬,朝着封少钦便猛然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