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少钦差点一头撞上他。
???
封公公一脸不解地表情看着他。
沈总旗站在原地,闷了一会。
踌躇了又犹豫,终于还是问出口:“你该知道,什么样的胭脂和桂花油好用吧?”
哎哟我去。这句话把封少钦给震了个七错八愕,大大地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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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左光斗之刑期。
天刚蒙蒙亮沈夕就起了床,洗了把脸拿了绣春刀。寒风飒飒地吹在他的脸上,他临要关门时,又复进门;从桌边的柜斗里,拿出了昨天买好的胭脂和桂花油。
胭脂盒子极好看,镂空的缝隙间露出殷殷的水红。桂花油的瓶塞子没有塞得太紧,隐隐地透出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气来。沈夕从没闻过这种味道,自从他十六岁搬出骆家,独自活着的日子里,屋子里便只有他一个人的冷冷清清。这香气忽然让他心头发痒,仿佛嗅一下就能种进心腑里。
沈夕想了想,把胭脂盒和桂花油都塞进了自己的腰带荷包里。
出了家门,冬月的冷风便如透骨的刀子,嗖嗖地直往人骨头缝儿里钻。沈夕今日穿了甲衣,他觉得押刑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虽然他很希望能顺顺利利,但是抬头望望这刚蒙亮的天,便会觉得阴阴沉沉,喘不过气来。
沈夕很快到达了诏狱。
换班的校尉才懒散散地刚来上值,一见他来得这么早,到是几个人吓得屁滚尿流地赶紧开了门。沈夕进了门,便令他们把送行的酒菜都备上,临端着进狱室前,沈夕又让他们停了下。几名校尉都有点不解。
沈夕回头,从衣箱里捡出一套崭新的衣衫,让校尉拿上。
校尉不满:“总旗大人,今日左光斗行得可是凌迟,就算穿得再新,到时候都要被刮得血淋淋的,没得多费咱们一套衣裳!”
沈夕瞪校尉一眼:“哪里来得废话。”
校尉被骂,立时住了口。
沈夕带着校尉,便进了牢狱。
阴湿冰冷,血腥刺鼻。狱房里各种霉变的气息扑面而来,而各狱室关押的人早知今日是左光斗的死期,各个爬起来,扒在狱口畏畏惧惧地看。沈夕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走到左光斗的狱门外。
左光斗其实在诏狱里严刑拷打,早就只剩下了一口气。若今日不刑,他也断然撑不过五日去。但是沈夕知道,九千岁硬是要在闹市行凌迟,为得就是震摄东林党徒和对九千岁不服的其他人;让他们见识一下与九千岁作对的下场,是何等凄惨与残酷。
沈夕走到狱门前,瞎了眼的左光斗已听到酒碟的撞击声。老先生瞪着脱了眼眶的眼珠:“时候……到了吗?”
沈夕:“是。”
左光斗颤巍巍地动了动身子,像是硬要撑起来:“拿酒来。黄泉路上,也能让老夫醉骂魏忠贤!”
沈夕心头微微一动。
想起昨日那伏地痛哭的年轻男子。他放了那男子一马,没令跟进来的封少钦看到。可是左光斗向那男子说的“澄明人间”的话,却久久在沈夕的心头回荡。
校尉端了酒进了牢狱,放在左光斗的手边。
左光斗硬是挺起了身,撑着满脸的烂肉和焦黑的双腿,摸索着去拿酒。一不小心,酒杯就碰歪酒洒了一片。沈夕忽然不忍,一步进牢将酒杯塞进左光斗血肉模糊的手。
“我与您备了件衣裳,您喝了酒就换上。路上好走。”沈夕简短说道。
左光斗微微一颤,抖动:“多谢。年轻人,老夫此生不能报答,只能来世……来世愿这世间不再混沌,来世愿这大明不再阉党横行!年轻人,来世!”
左光斗仰头,痛饮!
沈夕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
他无法告知左光斗,其实他便是将老先生缉拿的那名无情的锦衣卫;但他又心头各种翻腾混乱,老先生的“微光”与“澄明”,但愿来世的不再混沌……他见到的来世,却“大明的覆灭”?
种种心思混杂在沈夕的头脑里,乱作一团。
此时身侧的校尉见左光斗已喝了酒,披上了新衣裳;校尉无情地:“时辰到了,老先生上路罢。”
左光斗仰起脸。
已看不到的眼睛还极力地望向窗外。望向尘世,望向大明,望向人间!
两名校尉已忍不得了,上前一左一右架住血肉模糊的左光斗,抬手就把人往外拖。左光斗的身躯在青石地板上,磨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狱室里一片死寂。
却忽然间,沈夕倏然觉得身后有微微的气流颤动。
他几乎瞬间闪身。
一柄双刃长刀,便已如闪电,劈上沈夕的肩甲!甲胄撞上钢刃的寒刀,溅出一片火花!沈夕只觉得自己的右肩狠狠地一痛,刹那间几乎是被这一刀卸了骨头去!
沈夕回头,果然来人正是——
茅屋对战,水道纠缠的靛蓝男人,沐云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