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有许多年没有闻见这样难闻的苦味了。
常言道“良药苦口”,元极仙府的司医所制出的十丸丹药中,至少有九丸带着厚重的苦味。
余下的那丸,便是为她特制的不带半点苦味的丹药。
因她吃不得苦,一尝见苦味便难以下咽,每每服药都要折腾好半响,十八年前,桓望殊下令,命仙府的司医研制出没有苦味的丹药。
从那以后,她便再没闻见过这般令人难以忍受的苦味了。
闻苦思甜,回想起同桓望殊的美好过往,小虞微垂眼睫,动了动唇瓣,心间禁不住地涌现出一汩温热的暖流。
千丝万缕的情愫在胸腔中荡漾,她的目光缓缓下移,变得异常柔软。
抛开那些胡思乱想的虚妄,其实,他待她已是极好了。
他予她道侣之位,予她锦衣玉食,予她灵药珍宝……
除却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爱,他其实已经将能予她的一切都给她了。
他待她这般好,又怎么可能会将她视作箱柜中闲置的物什?
方才,她实在是想岔了。
小虞抬手贴上心口,感受着掌中传来一阵温暖热意,她沉浸在美好的幻象中,无法自拔。
忽然,眼前再一次闪过在紫微殿内看见的那幅画,她颤了颤眼睫,呼吸猛然一滞。
可如若这一切都不属于她呢?
如若桓望殊予她的一切,待她的好,其实都是因为她的这张脸……
胸腔中翻腾的热意渐渐冷却,凝成冰棱将心脏刺痛,小虞咬住下唇,低垂脑袋,缩了缩肩膀。
丹药瓶中再次飘出那股难闻的药味,熏得她头痛难耐,后脊发麻。
她迅速抬起手,用力地将瓶塞盖了回去。
瓶塞结结实实地堵住瓶口,阻断了气味的扩散,她的鼻端终于再闻不见令人难以忍受的浓郁苦味,可心间却下起了滂沱大雨,大雨中萦绕着千丝万缕、挥之不去的哀愁和苦痛。
不可再想了,多想无益,多想无益……
无论成因如何,桓望殊着实予她良多,她应当要知足才是。
更何况,她不是已然想明白了吗?
无论过往如何,都已如逝水东流,一去不复返,她如今所思的,应当是将来。
她所求的,亦是将来。
小虞抬眼看向手中的青瓷丹药瓶,瓶身釉面均匀、并不透光,她却好似能透过那层青瓷,看见瓶中装着的那枚洗髓伐骨丹。
不,那不是洗髓伐骨丹。
那是她同桓望殊的将来。
无论他予她的一切是为何因,无论他对她是否未曾有过半分真情,无论他曾经视她为何物……
那都已是过去了。
过往飘远不可追,亦不能究,只有将来是属于她的。
她要抓住她同他的将来。
小虞将青瓷丹药瓶握在手心,站起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
紧接着,她抬手合上紫檀香木箱柜,转身穿过博古架与博古架之间空出的狭长门洞,走出了储物室。